兩小時前，蕭氏集團總部三十六層的會議室裡氣氛凝重。落地窗外，冬日的陽光穿過雲層，在cbd的玻璃幕牆間跳躍，卻照不進這間氣壓低沉的房間。長條會議桌擦得鋥亮，倒映著十幾張神色各異的臉，像一麵模糊的鏡子。
蕭莫坐在主位，修長的手指交握放在桌麵上，骨節分明。他肩背挺直，深灰色西裝勾勒出利落的線條，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在座每一個人。會議桌中央的百合花散發出濃鬱的香氣，混合著絲絲煙味和咖啡的味道，在開著暖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沉悶。
“我不認為這個時候用外包形式運營核心項目是明智之舉。”李股東率先打破沉默，他鬆了鬆真絲領帶，金絲邊框眼鏡後的目光銳利，“研發這塊一直都是我們蕭氏集團的核心，你這樣規劃……”他停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麵前的文件夾，“這等於把我們的命脈交到外人手裡。”
會議室角落的智能溫控係統發出輕微的運轉聲，將室溫精確維持在22度。蕭莫看了眼腕表，百達翡麗的表盤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顯示這場拉鋸戰已經持續了四十七分鐘。
“李總說得在理。”坐在右側的周股東立即附和，他保養得宜的手指敲擊著實木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這位年近六十的老派商人今天特意梳了個一絲不苟的背頭，發膠的味道隱約可聞。“小蕭總年輕有為我們都知道，海外的成績我們都看在眼裡，但也要考慮實際情況。”他突然轉向坐在末席的項目組負責人，“向總監，你是技術口的，說說你的意見？”
向明額頭上的汗珠在白熾頂燈下閃閃發亮。這個三十出頭的技術骨乾今天特意穿了新買的西裝，此刻卻像穿了件刺蝟外套般坐立不安。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帶結，在場參會的人沒有一個是他惹得起的，他求助般地看向蕭莫，卻發現年輕的副總裁正盯著麵前的財報，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行了。”蕭莫突然合上文件夾，清脆的聲響在會議室裡回蕩。窗外的陽光恰好在這時被雲層遮住，房間裡的光線暗了幾分。“我今天不是來征求意見的。”他示意王特助啟動投影，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各位都看過過去三年的財報吧？”
屏幕上跳出的柱狀圖和折線圖觸目驚心：研發支出逐年攀升，管理費用曲線陡峭，而利潤率卻像坐了滑梯。蕭莫的激光筆點在某個數字上，紅色的光點微微顫抖：“去年光醫療機器人一個項目就燒了多少錢，數過零沒有？成果呢？”
李股東乾笑兩聲，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杯中的龍井已經涼了。“數據確實驚人，但如何確保這些外包平台能達到預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在座最年長的鄭董事，“老鄭，你說是不是？”
王特助適時切換ppt，動作利落，聲音低沉自信，“像嚴新這類平台隻負責項目落地和資源協調，核心技術仍由蕭氏專家團隊把控。”他的激光筆紅點精準落在知識產權保護條款上，“就像搭積木，我們提供圖紙和核心模塊，他們負責拚裝。”
“成本是降了，成功率怎麼保證？”周股東不依不饒，從西裝內袋掏出老花鏡戴上，“更何況用的還是我們自己的專家庫資源。”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向蕭莫，“還有，醫療板塊咱們分公司就在做，蕭生蕭總為什麼沒有參加臨時股東會？這符合規定嗎？”
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雲層散開，一道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照在會議桌中央的插滿白色花係的花籃上，百合、洋桔梗的花瓣看上去像鍍了一層光。
王特助絲毫不受影響，聲音平穩，“蕭總身體不適，請過假了，另外我們參會人數達到了。”
“那這會開著沒意義，懂行都不在。”周股東說得理所應當，手指敲擊桌麵的節奏加快了幾分。
蕭莫突然輕笑一聲，拿起麵前的礦泉水抿了一口。玻璃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滾落，在實木桌麵上洇開一個小圓點。他放下杯子時，袖口的黑瑪瑙袖扣在燈光下一閃而過。
“鄭叔，”蕭莫突然轉向一直沉默的第三大股東，聲音放柔了幾分，“醫療板塊您最熟悉，您怎麼看？”
被點名的鄭股東抬起頭，花白的眉毛下是一雙依然銳利的眼睛。他看了眼邊緣的向明，緩緩開口，“小向，你是項目組負責人，你來說說醫療這塊你們的計劃。”
向明快速掃視各位股東，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翻開麵前的筆記本，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各位老總，醫療這邊我們一直在按照之前的計劃在布局，大數據、機器人、程序等同步推進中，也深入和葉氏醫院合作，”他的聲音逐漸穩定，“但目前市場需要一些更新和更能快速實用的產品。”
蕭莫敲了敲桌麵，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王特助立即調出一張ppt，上麵寫著“新型生物複合材料”幾個大字。
鄭股東眼睛一亮，身體不自覺地前傾，但又歎了口氣，“這個項目，羅教授不會合作，說我們急功近利。”他無奈地攤手，腕間的手表在桌麵上磕出輕響，“但那材料確實前景廣闊，從人工關節到手術機器人都能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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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明補充道，聲音裡帶著遺憾，“我們一直在和羅教授聯係和溝通，但她的態度很堅決。”
蕭莫的鋼筆在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弧線，金屬筆身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銀光。“巧了，嚴新去年剛幫羅教授團隊完成了一個類似項目的商業化落地。”
他示意王特助調出最後一張ppt，正是慕容瑤之前提供的報告，“這份方案在材料清單最後一項，各位可以看後判斷。”
會議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出風聲。李股東盯著屏幕上的電子簽名，臉色變了幾變。那是羅教授的親筆簽名，這個在生物材料上的大佬背書比任何數據都有說服力。窗外的陽光再次被雲層遮擋，投影屏幕上的字跡顯得更加清晰。
其他股東紛紛查看手裡的材料，紙張翻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周股東摘下老花鏡，用絨布仔細擦拭鏡片，動作慢得像是故意拖延時間，然後把眼鏡塞進口袋裡。
“如果真的能拿下這個項目……”李股東慢慢摘下眼鏡，聲音裡帶著幾分遲疑，“我全力支持小蕭總的決定。”
蕭莫站起身，西裝袖口的黑瑪瑙袖扣在燈光下劃過一道暗芒。他環視會議室，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片刻。“那就這麼定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散會。”
股東們陸續起身，交談聲漸漸大了起來。李股東拍了拍蕭莫的肩膀，說了幾句客套話。周股東則陰沉著臉，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王特助收拾著文件，低聲對蕭莫說，“蕭總，嚴新那邊張部長和沈組長已經等在小會議室。”
“準備出發，”蕭莫點點頭，走到窗前。這個高度讓整座城市儘收眼底，遠處的建築工地上，塔吊正在緩慢移動。他解開西裝扣子，深吸一口氣，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去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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