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廊燈下,王笑書高大的身影格外醒目。駝色大衣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肩頭還綴著幾顆未化的雨珠,整個人裹挾著冬夜特有的清冽氣息。冷杉香水味混著雨水的潮濕,還有熟悉的醫院消毒水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漫進她的鼻腔。
“就這麼讓我站在門口?”他挑眉輕笑,目光掃過走廊,“再站會兒,你鄰居該出來看熱鬨了。”
慕容瑤遲鈍地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側身讓出通道。
他熟門熟路地關上門,彎腰時大衣下擺劃過一道優雅的弧度。修長的手指精準地撥開鞋櫃深處的雜物,拎出一雙深灰色拖鞋——那是慕容爸爸的尺碼。上次來時他就注意到慕容瑤是從這裡麵拿出拖鞋,這些男士拖鞋被整齊地收在最裡層,嶄新得像是從未被使用過。
慕容瑤呆立在玄關,看著他自如地走向客廳的背影,恍惚間有種時空錯位的錯覺。手機屏幕亮起,淩晨147,她這才驚覺自己竟睡了這麼久,站直身,雙腳還有些發軟,蹭著地板挪到沙發邊,棉拖鞋發出細碎的聲響。
“你怎麼這個點過來……”她陷進柔軟的靠墊裡,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混沌的睡意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反常的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幾個小時的關係。但臉頰還在發燙,像是有一團火在皮膚下燃燒。
王笑書將手機和醫藥箱輕輕放在茶幾上,金屬箱體與實木桌麵相觸時發出一聲悶響。他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價值不菲的大衣下擺直接拖在地板上也渾然不覺。但很快,礙事的大衣就讓他皺了皺眉,乾脆利落地起身脫掉,露出裡麵用料考究的淺灰色山羊絨毛衣。深藍色襯衫的領口在毛衣v領間若隱若現,柔軟的布料勾勒出他優越的肩線輪廓——這身裝扮確實更適合出現在某個觥籌交錯的商業晚宴,而非深夜的急診現場,一位醫生的身上。
他環顧四周,目光在雨幕朦朧的陽台上短暫停留,窗外風很大,雖然關緊了窗,嗚嗚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隻是轉身走向衣架,動作嫻熟地將大衣掛好,順手拍了拍肩頭的水珠。
回到茶幾前重新蹲下時,醫藥箱的金屬扣彈開發出“哢嗒”一聲脆響。醫用酒精特有的凜冽氣息瞬間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強勢地壓過了客廳裡殘留的玫瑰香氛。王笑書取出體溫計,起身時帶起一陣微風,混合著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冷杉氣息。
“三十九度二。”電子屏的藍光在她額前一閃而過,他的瞳孔裡倒映著她潮紅的臉頰和乾裂的唇紋。距離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顫動,卻又克製地保持著最後一絲分寸。
“你比我想象的還能扛。”他刻意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可眉間的褶皺卻泄露了真實情緒。
慕容瑤剛要扯出個笑容,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王笑書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俯身,手掌貼在她後背撫了撫,隔著一層棉質睡衣都能感受到她灼熱的體溫。那雙手修長有力,做手術的手,此刻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品。
這雙在手術台上穩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力道,仿佛她是什麼一碰即碎的珍貴瓷器。
咳嗽聲漸息,王笑書已經收回手,轉而端起茶幾上的薑茶。指尖觸到杯壁的瞬間,他眉心微蹙,已經涼了,又放下杯子。
“你高燒,要多喝水,”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王笑書站起身走向廚房,熟練地拿起熱水壺,把裡麵的涼掉的開水灌入冷水壺裡,又往裡麵倒入濾水壺的水,放在底座上燒起來。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又熟悉,仿佛來過這裡無數次——事實上,這確實是他第三次來慕容瑤的公寓,但每一次的場景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又走回到醫療箱旁,動作嫻熟地配藥,注射器抽取藥液的嘶嘶聲在安靜的客廳裡格外清晰。他低垂著眼睫,燈光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陰影,恰好藏住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等會兒,不至於吧,我可以吃藥的。”慕容瑤有點發虛,盯著那支閃著寒光的針頭。
這麼大的人無論何時看到針頭還是有點犯怵。
“一定要打針嗎?”她追問。
“你明天還要上班嗎?”王笑書反問,聲音溫和卻不容拒絕。
慕容瑤下意識點頭,發絲隨著動作滑落肩頭,“部門內部剛合並,組員之間還在磨合期,項目任務有點重。明天要研究……”
“那就行了,光靠口服藥退燒太慢。”
醫用橡膠手套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站在那裡,用眼神示意她的袖子。
慕容瑤歎了口氣,慢吞吞地坐直身體,將睡衣袖子一點點卷上去。
王笑書熟練地用酒精棉球擦拭她手臂外側的皮膚,冰涼的觸感讓她瑟縮了一下。酒精揮發帶來的涼意讓她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很快就好。”他低聲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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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告訴你的?”她盯著茶幾上那杯已經冷掉的薑茶,水麵倒映著天花板的燈光。
王笑書推針的動作頓了頓,針管裡的空氣被精準排出,一滴透明藥液掛在針尖。
“我媽。”
他簡短的回答,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針尖刺入皮膚的瞬間,慕容瑤肌肉緊繃,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王笑書推藥的動作不快,像是刻意減輕她的不適。
“她擅長這種精準打擊。”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一句心知肚明的提醒。
他也知道。慕容瑤心說。
水壺燒開的聲音在深夜裡的房間過於響亮,白色的水蒸氣騰了上去。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雨來,雨聲漸密,打在陽台的金屬欄杆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慕容瑤看著王笑書挽起袖口露出的腕表——百達翡麗的經典款,表麵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真貴啊。她在心裡默默感歎。
王笑書壓著針口,確定沒有出血才鬆開,棉球上隻留下一個細小的紅點。
“你很生氣。”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手術刀般精準。
慕容瑤抱著膝蓋蜷在沙發裡,目光失焦地望著天花板。
“你確實應該生氣。”王笑書摘下手套的動作依然優雅,醫用橡膠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飄落,“我居然不懷疑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