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父母心……”吳桐哽著嗓子,悄聲說道。
就這樣,沒有片刻休息,吳桐投入到了緊張的搶救中。
所幸在場還有幾名軍醫,不過看著他們手裡黑乎乎的刀子和燒紅的鐵鉗,吳桐覺得他們更像一群屠夫。
“先分三列!”吳桐拿出自己的手術器械,指揮著幾名軍醫,聲音猶如裂帛:“一列創口見骨但神誌清醒者;二列意識模糊者;三列……腸穿肚爛尚能喘氣者!”
見幾名軍醫還懵在原地,吳桐大吼:“快!”
藍朔樓眼神一凜,軍醫們趕緊將傷兵分列。吳桐見一旁有架在火上的開水,立馬把手術器械投進去消毒。
“第一例,箭簇殘留。”吳桐跪坐在麵色青灰的士兵身旁,指尖按壓腹部硬塊:“箭頭卡在髂骨與恥骨聯合處,需擴大創口取出。”說著將浸透燒酒的棉布塞進傷者口中。
當手術刀劃開腐爛皮肉時,膿血噴濺。
吳桐恍若未覺,他用鑷子夾住斷箭尾部:“準備榆樹皮熬的膠汁,取兩錢馬錢子磨粉兌酒!另外再給我拿點蒲公英來!”
“道長!”一名軍醫按住他的手腕:“馬錢子劇毒,如此虎狼之藥,過量會要命……”
“所以需要泡酒減毒。”吳桐手下加力,隻聽噗的一聲,將箭頭用力拔了出來:“千萬記著,每一刻鐘,滴三滴在他舌下,若見瞳孔收縮立即停用。”
當箭簇帶著碎骨被取出,傷兵已是痛得渾身發顫。吳桐趕忙掏出羊腸線,著手開始縫合。
這時,旁邊一位傷兵探過頭來,他滿臉不可置信地喃語:“用線縫肉啊,咋跟納鞋底似的?”
“總比用烙鐵強。”吳桐頭也不抬,將搗碎的蒲公英敷在創口。
這種天然抗生素,是他曾在大學實驗課時,反複試驗篩選出的最佳抑菌外用草藥。
就在這時,第二列一名削瘦的年輕士兵突然捂住了胸口,他意識已經模糊了,但還是下意識緊緊抓著胸口,眼看馬上就要窒息了!
見那名士兵口唇發紺,吳桐趕忙撲上去,當手指叩在胸口上,傳來如同鼓音的回響,吳桐頓時明白了他這是創傷性氣胸的症狀!
“取箭來!要錐頭的破甲箭!”吳桐暴喝,軍醫趕忙遞上箭矢,吳桐卻看了一眼就把箭扔了,他扭過頭,厲聲大吼:“這支鏽了!換乾淨的!”
當拿過乾淨箭矢,吳桐竟直接一箭刺進了傷者胸腔!
隨著一陣氣體從箭創下噴出,窒息的士兵終於開始喘息——這是現代胸腔穿刺術的野蠻版。
……
夜幕降臨時,吳桐滿眼血絲,破舊的麻衣已染成暗褐色。
軍醫們已經累得支不起身,現在隻剩吳桐一人還在忙活,他已經不眠不休乾了六七個時辰了。
一位讀過《千金方》的老軍醫望著他忙碌的背影,對身旁的幾位同僚不無讚賞地低聲道:“此人之術,雖近乎巫彭,卻頗有名家風範……”
此時的吳桐正為一名脛骨開放性骨折的士兵做夾板固定,藍朔樓突然拽住了他,搖搖頭說:“這個沒救了。”
這名傷兵渾身血汙,大大小小十餘處傷口,幾乎沒了氣息。
可即便這樣,吳桐依然摸到了他微弱的頸動脈脈搏。
“肝破裂,但心臟還在跳。”吳桐抬起頭,眼神中流露著悲憫:“讓我試試。”
可他畢竟不是神仙,這名傷兵在一刻鐘後,依然死去了。
陸續有傷兵停止呼吸,當第十七具屍體被抬出營帳時,吳桐突然暴起砸碎手邊藥罐。藍朔樓看見,他布滿血絲的眼眶裡蓄滿淚水。
他剛想上前說點什麼,吳桐卻自顧自地蹲了下去,為下一個傷員清洗創口。
這種近乎偏執的堅持,讓這位見慣生死的將軍都背過身去。
所幸的是,後續並沒有傷兵死亡,當子夜的更聲敲響,最後一名傷兵的脈搏也漸漸趨於平穩。
吳桐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再也汲不起一點力氣。
暴雨衝刷著帳頂,吳桐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凝望著滿地睡著的傷兵。
這是穿越後第一次,他感覺自己真正觸碰到了這個亂世的脈搏。
遠處傳來更鼓聲,昭示著屬於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