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
藍朔樓撕心裂肺地大喊著,他拔出刀來,一刀劈死接近的那名元軍,鮮血迎麵噴滿他的麵龐,直刺得他眼裡一陣發紅。
他曲臂舉起藤牌,大踏步向牛大山落水的地方奔去。
箭雨再次從高大的船樓上襲來,在密集如雨的瓢潑箭矢裡,藍朔樓感覺幾乎穩不住藤牌,整個人更是被壓得直不起身!
幾隊元軍趁著箭雨壓製,涉水衝進了明軍陣地。
眾軍紛紛短兵相接,藍朔樓隻聽身後殺聲震天,利刃劃破皮肉的撕裂聲不絕於耳,他正想回頭,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至!
藍朔樓本能地偏了偏頭,帶著螺旋紋的箭頭擦過盾牌邊緣,猛地鑽進他的肩膀!
鑽心的劇痛頓時如潮水般襲來,藍朔樓隻覺臂膀一軟,手裡的藤牌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視野驟然發黑,他踉蹌著栽進水裡,鹹腥的暗河河水灌進口鼻,無數箭矢在他身側炸開細密的水花。
“大人!”
離他最近的馮三四嘶吼著撲過來,結果剛走兩步,一群從羊皮筏子上衝下來的元軍,揮舞著彎刀勾開了他架起的藤牌,緊接著幾支長矛狠狠洞穿了他的胸膛。
藍朔樓拄著長刀,掙紮著從水中爬起,他剛想衝上前去,一股勁風就從身側呼嘯掠過,差點把他直接掀翻。
一發床駑發射的長箭淩空劈下,楊老蔫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他充作掩體的鐘乳石就被大箭轟碎,連人帶石被射成了一團血霧。
鮮血潑濺在鎮水獸猙獰的麵孔上,映得十二尊青銅雕塑如同活過來一般。
小鄭和淚如泉湧,他看著周圍愈來愈近的元軍和不斷倒下的明軍,不顧箭如雨下,從鐘乳石後一個猛子紮進水裡,像條銀魚般朝著藍朔樓遊去。
他雙手拽住藍朔樓胸甲上的束帶,拚命把他往岸上拖。
藍朔樓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陣黑陣白,剜肉般的劇痛順著箭瘡輻射過半邊身子,一陣反胃從腹中難以克製的頂上喉頭。
其中最要命的是,在這些難受的感覺之外,藍朔樓感到自己的眼皮就像灌了鉛一樣,一陣幾乎無法抵抗的睡意,正鋪天蓋地的湧上腦海……
小鄭和察覺到了他的異常,趕忙拆開藍朔樓肩上碎裂的鎧甲,隨著甲片揭開,他驚愕地發現,藍朔樓肩上插著的那支箭下,正汨汨流出腥臭的黑血!
“箭上有毒!”小鄭和驚聲尖叫。
溶洞深處突然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響,眾人驚覺腳下的水流開始急速旋轉。
水流震蕩,露出那艘艨艟龍骨處的八條船錨鎖鏈,這些原本如蟹爪般牢牢摳住河床的船錨,此刻正在緩緩收進船腹。
透過船樓的箭窗,依稀可以看到船艙裡堆滿大大小小的陶罐,罐子上刻滿蝌蚪狀的瘟疫符咒,隨著機關運轉,整艘古船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他們要把船放出去了!”孩子的聲音裡夾雜著哭腔:“慧覺大師……吳道長……那麼多人都在外麵!這可怎麼辦啊!”
藍朔樓打量著眼前哭泣的孩子,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決絕,他一把將孩子拉近,用最後的澄明強撐意識,笑著說道:“你這小鬼可能真是天命所歸,你看連元狗的箭都躲著你走。”
“藍百戶,您彆說了……”小鄭和哭著說:“您保留體力,我帶您出去!”
藍朔樓聞言,隻是搖了搖頭,他看著逐漸下水的艨艟,伸手抓過一旁的藤牌,罩在孩子身上。
“戰死沙場,本就是我的宿命。”藍朔樓口裡已經溢出黑血:“聽著,你不能陪我們死在這兒,你現在就出去,趕緊去找吳先生,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一切,讓他早做準備,我來替你爭取時間!”
孩子一個勁搖頭,死活不肯鬆開藍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