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簇擁中,一位老將軍按劍踏入軍帳。
隨著老者的走進,沐英的笑聲戛然而止。
“傅友德大帥……”
吳桐凝望著來人,渾身難以自控地微微顫抖著,瞬間就認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位潁國公年過半百,身量比沐英高出半頭,身長九尺形若蒼鬆,就那麼站在那裡,雖然是靜的,但是依然會感覺到風聲鶴唳,強大的氣場披靡而來。
他的灰白須髯像鋼針般根根倒豎,右頰邊有那道顯眼的疤痕,在火光下泛著紫黑,宛如臉上趴了條蜈蚣——那是至正二十三年,鄱陽湖水戰留下的印記。
如果藍玉是一條毒蛇;沐英是一隻笑虎;那傅友德就是一頭雄獅!
“鬨夠了?”
傅友德緩緩開口,洪鐘般的聲音隆隆震耳。
沐英臉上的肥肉顫了顫,他鬆開搭在吳桐肩頭的手,笑著開口:“潁國公來得正好,這位便是……”
“不用你介紹。”傅友德徑直掠過沐英,直逼吳桐近前。
“想必,你就是藍玉舉薦的那個人。”傅友德微側著頭,雄獅般的眸子定在吳桐身上,上下剮了幾遍。
“是。”吳桐合手作揖,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沉穩。
他能清晰感覺到心臟在胸膛裡咚咚直跳,仿佛要衝破肋骨,但他依然努力堅守心神,維持著麵上的鎮靜。
吳桐這番故作從容的舉止映入傅友德眼中,令老將軍眉梢微微一揚。
“現在我處有個人,需要道長來救,還望道長莫要藏私。”
傅友德說著,從懷裡掏出半塊染血的黃綢,綢緞的邊緣上,用金線繡滿了繁複暗紋。
他將黃綢塞進吳桐手裡,沉聲說道:“你持此信物,自會有人引你前去。”
沐英的笑聲突兀響起:“道長瞧仔細了,這金線可是蘇……”
“閉嘴!”傅友德突然厲聲喝止了沐英的話。
他按劍向前半寸,目光猶如利刃:“醫得好,活;醫不好……”
傅友德的話戛然而止,隨著話音落下,帳外倏忽吹進一陣山風,將倒掛在木架上的七八具剝皮屍體吹得輕微晃動。
“二位大帥放心。”吳桐躬身行禮,話語出口擲地有聲:“小道治病不分貴賤,皆會全心救治。”
“如是甚好。”
帳外走進一隊親兵,拉著吳桐走進風雨之中。
望著吳桐漸行漸遠的背影,沐英湊上前來,反手敲了敲傅友德的護心鏡。
“潁國公方才真不給咱麵子。”沐英咧著嘴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就潁國公這身鐵衣,能防得住咱的口水箭!”
傅友德冷著臉後退半步,他抓起沐英的手,放回他自己的大肚皮上:“西平侯的手,還是摸自家糧倉踏實!”
沐英哈哈大笑,此刻吳桐的身影徹底湮沒在風雨裡。
雨幕深處傳來戰馬嘶鳴,沐英收回視線,他抹了一把臉,笑意頓時如潮水般褪去。
他側過身,沉聲歎息說:“希望他真有回天之術,若他也治不好……”
“本帥自會向聖上請罪。”傅友德麵色陰沉如水,帳外閃電劃破天際,映亮老將軍甲胄上層疊的創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