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緩緩沉降,露出太子赤色蟠龍袍的一角。
朱標不知何時已走到看台邊緣,他注視著場中目色猶凶的二人,沉默半晌,為他們鼓起掌來。
頃刻間全場掌聲雷動,歡呼聲震耳欲聾,其中更有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往場中扔著金條珠寶!
“好!好!好!”
李善長連聲讚歎,他顫巍巍起身鼓掌,老淚在溝壑縱橫的臉上閃爍:“遙想當年……常遇春將軍也曾在玄武校場演武,正是這般精彩絕倫啊!”
藍朔樓滾鞍下馬,甲胄上的玉瓔珞殘片叮當墜地。
當他雙腳觸地的瞬間,全場才驚覺他身上那副金甲早已支離破碎——左肩甲被削去大半,右護臂隻剩鐵絲勾連,可即便如此,這個邊軍漢子依然站得比校場旗杆更直。
裴二郎也翻身下馬,二人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對方不服自己的桀驁,也看到了對方惺惺相惜的欣賞。
“今日比武,要選的是護持宮禁的‘門神’,而不是拚命相搏的死士!”太子拾級而下,蟠龍紋錦靴踏過滿地黃沙。
朱標親手挽起二人的手,笑著對他們說:“裴卿的刀度霧穿雲,藍卿的槍飛雲掣電,恰是陰陽相濟之數!”
“我二人願並肩同守宮闈!上報皇恩!”藍朔樓和裴二郎急忙說道,虎目中不覺水霧氤氳。
朱標眼底泛起暖意,他轉身時大袖帶起一陣春風:“這飛龍乘雲甲本就是兩副,今頒賜你二人。今夜子時,你們披甲入值乾清宮。”
“父皇近來眠淺,望你二人可鎮壓邪祟。”
戰鬥結束,觀戰人群三三兩兩散去,意猶未儘地各自討論著,複盤方才場中那番酣暢淋漓的戰鬥。
校場東南角,吳桐正用剪刀挑開曹蛟鎖子甲的環扣,膀大腰圓的大漢正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喊疼。
突然,春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吳大人!公主殿下駕到!”
話音未落,懷慶公主就提著湘裙疾步而來,鬢間金步搖晃得比心跳還急。
她劈手奪過阿紮提正要遞出的金瘡藥瓶,對著吳桐虛砸過去:“好你個神兵天降!本公主送你手令,是讓你來陪我看比武的!不是叫你來乾老本行的!”
她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小臉立馬就紅了起來。
藥瓶在半空散開,飛來的藥粉撲了吳桐滿襟,倒是讓躺在一旁的曹蛟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南康公主用絹帕掩麵輕笑,春桃早把臉憋成了紅柿子。
“原來是殿下送我的手令呀!”吳桐佯裝不知,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趕忙合身行禮:“微臣愚鈍,拂了殿下美意,真是該死!”
“你……!”
朱福寧本就失口,被吳桐這麼一說,耳尖頓時紅得像兩支小辣椒。
她剛要跺腳耍小脾氣,一旁的病美人朱玉華就倚著朱漆欄杆,輕喘著微微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姐姐方才遠遠望見先生,掐我的手可是滾燙得很呐!”
春桃終於憋不住笑出聲,懷慶公主羞惱地要去擰她,卻見吳桐變戲法似的,從藥箱掏出個油紙包。
褪色的紙封上還沾著糖霜,打開時,甜香四溢。
“神兵雖遲,總不忘繳獲敵軍糧草。”
說著,吳桐揭起三層油紙,露出十二枚精巧的茯苓糕,桂花蜜在陽光下淌成金絲:“聽聞公主殿下最愛夫子廟的糕點,微臣來時繞了個路,就當是給公主賠罪了。”
“她呀,虛火攻心,吳先生得給姐姐好好診脈了!”南康公主看著懷慶公主紅彤彤的臉蛋,突然笑著接口,蒼白的指尖點向姐姐額頭。
“看在這個的份上,本公主……就原諒你了……”朱福寧囁嚅著,一把奪過糕點:“可是你要答應我,下次……帶我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