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島七日溫軟的潮聲與暮色下的心弦共振,終究被返程的航班引擎轟鳴聲取代。飛機舷窗外,雲海翻騰,下方的城市燈火如同被打翻的星河。田夕薇靠在椅背上,左手腕上那條刻著海浪波紋的鉑金細鏈在昏暗的機艙燈光下閃著微光,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中指上那枚溫潤的貝殼戒指。她側頭看著身邊閉目養神的陳羽墨,他清俊的側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柔和,那隻戴著同款海浪鏈的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又帶著微醺甜蜜的暖流在她心間靜靜流淌,衝淡了離彆島嶼的悵惘。
陳羽墨並未睡著。意識深處,“燭龍”依舊沉寂,隻維持著最基礎的監控掃描:【核心關聯個體狀態:放鬆、愉悅。生理體征:穩定。環境掃描:安全。】這份安寧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休憩。他閉著眼,卻清晰地感知到身邊女孩投來的目光,感知到她指尖無意識摩挲戒指的小動作。那份屬於她的、帶著梔子花香的溫熱氣息近在咫尺。手腕上海浪鏈微涼的觸感,像一枚小小的錨,將他從未來血色的風暴預警中,暫時拉回到這安寧的當下。守護的誓言有了更具體的形狀和溫度,不再是孤身背負的沉重使命,而是雙向奔赴的溫暖約定。他微微側過臉,並未睜眼,嘴角卻勾起一個幾不可察的、放鬆的弧度。
回到廬州,熟悉的家門氣息撲麵而來。翠湖苑的綠蔭依舊濃密,蟬鳴聲卻似乎比離開時更添了幾分盛夏的喧囂。
短暫的休整後,日曆便翻到了開學前夜。一場心照不宣的家宴,在陳家寬敞明亮的餐廳裡鋪陳開來。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柔和的光,映照著滿桌精致的菜肴和圍坐在一起的、笑容滿麵的兩家長輩。
陳老司令和田政委兩位老爺子坐在主位,精神矍鑠,正談論著軍區新近的演習成果,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陳建國和田誌剛將軍坐在一側,低聲交流著些時事和商業上的動向,氣氛沉穩而融洽。蘇晚晴和田母則坐在另一側,看著兩個孩子,眼神裡滿是溫柔和即將離彆的淡淡不舍。林靜姝依舊坐在她習慣的位置,姿態優雅從容,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帶著洞悉一切的溫和。
田夕薇坐在陳羽墨身邊,穿著一條淺綠色的連衣裙,清新得像夏日雨後舒展的葉子。她小口吃著母親夾過來的菜,偶爾小聲回應著長輩的問話,笑容甜美,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身邊的陳羽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手腕上的鉑金海浪鏈和指間的貝殼戒指在燈光下交相輝映。
陳羽墨坐姿端正,神色平靜。他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看著身邊女孩強作鎮定下微紅的耳根,感受著餐桌上流淌的溫情暖意。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這個細微的動作,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信號,讓餐桌上的交談聲自然而然地低了下去。幾位長輩的目光都帶著溫和的詢問,落在他身上。
蘇晚晴關切地問:“小墨,怎麼了?菜不合胃口?”
田母也笑著:“是不是開學在即,有點緊張了?”
陳羽墨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座每一位至親的臉龐,最後落在身邊微微屏住呼吸的田曦薇臉上,給了她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安定的眼神。然後,他轉向長輩們,聲音清晰、平穩,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鄭重:
“爸,媽,奶奶,田爺爺,田叔,田姨,”他依次稱呼,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有件事,想跟各位長輩說一下。”
餐廳裡瞬間安靜下來,連碗筷的輕響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帶著好奇與關切。田夕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攥緊了裙角。
陳羽墨沒有停頓,目光坦然而堅定:“我和夕薇,”他頓了頓,側頭看了一眼身邊臉頰瞬間飛起紅霞、連脖頸都染上粉色的女孩,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暖意,“我們在一起了。”
話音落下,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啪嗒!”田夕薇手中的筷子掉落在骨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猛地低下頭,恨不得把臉埋進碗裡,耳根紅得幾乎要滴血。
“噗——咳咳!”正端著湯碗喝湯的田誌剛猛地嗆了一下,威嚴剛毅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愕然,隨即被劇烈的咳嗽取代,湯匙差點脫手。旁邊的田母連忙拍撫他的後背,臉上卻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
蘇晚晴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隨即臉上綻開巨大的、毫不掩飾的驚喜笑容,目光在兒子和未來兒媳在她心裡已經是了)之間來回掃視,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
陳建國端著酒杯的手頓在半空,銳利的鷹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但很快被沉穩的笑意取代。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兒子坦蕩的臉上,又掃過羞得抬不起頭的田夕薇,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種“你小子終於開竅了”的欣慰。
林靜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嘴角卻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慈愛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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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鎮定的當屬兩位老爺子。陳老司令隻是挑了挑濃密的花白眉毛,洪亮的嗓門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哦?在一起了?”他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子,目光在兩個孩子手腕上那對在燈光下閃著微光、紋路幾乎一致的海浪鏈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啊!夕薇丫頭這麼好,小墨,能跟你在一起是你的福分!”
田政委也撫掌微笑,眼神溫和地看著自己那羞得快冒煙的孫女,又看了看沉穩坦然的陳羽墨,點點頭:“羽墨這孩子,我們是看著長大的,品性能力都沒得說。夕薇交給他,我們放心。”語氣裡是十足的認可與欣慰。
“爸!爺爺!”田夕薇終於忍不住了,羞惱地抬起頭,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聲音帶著濃濃的嬌嗔,眼神卻亮晶晶地偷瞄陳羽墨。
陳羽墨感受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彎,伸手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因為緊張而有些冰涼的手。田夕薇的手微微一顫,卻沒有掙脫,反而悄悄回握了一下,指尖傳遞著彼此才懂的安心與甜蜜。
“哈哈哈!”陳老司令的笑聲更大了,“瞧瞧,丫頭還不好意思了!老田,我看咱們這親家,是跑不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