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苑彆墅的書房，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冬夜的寒涼與喧囂。一盞暖黃的台燈是唯一的光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投下靜謐的光圈。紫砂壺嘴氤氳著嫋嫋茶香，與淡淡的香煙氣息交織，沉澱著歲月的厚重。
陳振國老爺子靠在寬大的皮椅裡，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煙，煙霧繚繞中，那雙閱儘滄桑的鷹眸卻銳利依舊，落在書桌對麵端坐的孫子身上。陳羽墨坐得筆直，燈光勾勒著他清瘦卻異常沉穩的側臉，眼神如同淬煉過的寒鐵，沉靜中蘊含著即將噴薄的力量。
“第一階段，發動機核心原理，成了。”陳羽墨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在寂靜的書房裡清晰地回蕩，“模擬數據全部驗證通過，極限工況下推力和穩定性遠超預期。秦院長和周校長那邊，已經走完了所有內部流程。”
陳振國夾著雪茄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煙灰無聲飄落。他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吸了一口煙，讓辛辣的煙霧在肺腑間滾過，壓下心頭的巨大波瀾。劃時代的突破！這五個字的分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未來天空的格局，將可能因他眼前這個年輕的孫子而徹底改寫！他鷹隼般的目光緊緊鎖住陳羽墨，等待著他的下文。
“隱身材料，‘蒙皮’的第一階段理論驗證，也完成了。”陳羽墨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實驗室製備了樣品，在波段到ku波段，平均反射衰減35db，關鍵點逼近40db。結構功能一體化，核心原理……走通了。”
“35db？一體化？！”陳振國猛地坐直了身體，手中的香煙幾乎被捏斷！饒是他一生戎馬，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也被這石破天驚的消息震得心神劇顫！發動機是鋒利的矛，而這層“無形之衣”，則是堅不可摧的盾！矛與盾同時取得如此突破性的進展，其戰略意義……無法估量！他死死盯著陳羽墨的眼睛，仿佛要從中確認這不是一場幻夢。
陳羽墨迎向爺爺灼熱如實質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隻有一片深潭般的篤定：“是的，爺爺。理論驗證完成，方向正確。”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但，這隻是開始。實驗室的樣品太小，工藝還不成熟，環境適應性測試為零。距離真正的實用化，還有天塹要跨越。”
陳振國緩緩靠回椅背，香煙的煙霧模糊了他眼中翻騰的驚濤駭浪。他明白了孫子的意思。這團點燃的火種，在交大的實驗室裡，已經燒到了極限。它需要更廣闊的天地，更強大的熔爐，才能鍛造成真正的神兵！
“你需要什麼？”陳振國的聲音沙啞而凝重，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般的質感。他不再是爺爺，而是一位即將為國之重器開辟道路的老帥。
“國家實驗室。”陳羽墨的聲音斬釘截鐵，“最高等級的‘龍淵’基地！隻有那裡，才有我們需要的極端環境模擬艙、大型微波暗室、高能束流加工中心、最頂尖的材料分析平台……以及，絕對安全的保障！”
龍淵基地！這個名字，讓陳振國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共和國尖端國防科技最核心的熔爐之一，其保密等級和準入機製之嚴苛，堪稱國之壁壘！他深深地看著陳羽墨，看著孫子眼中那份超越年齡的決絕與擔當，沉聲道：“‘龍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一旦進去，你和你的團隊，將與外界徹底隔絕，所有信息傳遞都將受到最嚴密的監控。壓力、保密、責任……會是現在的百倍！”
“我知道。”陳羽墨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眼神堅定如磐石，“我們沒有選擇，爺爺。時間……不等人。”他微微前傾身體，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堅毅的陰影，“發動機和隱身材料，是相輔相成的整體。我需要一個平台，一個能讓我將這兩者真正融合、驗證的平台！在‘龍淵’，有最完整的飛行器集成試驗環境！”
他攤開掌心，仿佛虛托著無形的未來藍圖，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緊迫感：“我的計劃是：進入‘龍淵’後，利用其資源，同步推進發動機工程樣機的小型化、高可靠製造，以及隱身材料的工程放大製備和環境適應性驗證。同時……”他眼中幽藍的光芒一閃而逝，那是燭龍冰冷算力在意識深處的映射，“基於我們已有的核心理論，借助‘龍淵’的超算資源，逆向推導、設計並驗證與之完美匹配的下一代航電係統——包括主動被動雷達感知融合、低可探測性通信鏈路、智能火控以及飛行控製算法！三者，必須作為一個完整的係統來設計和驗證！”
“九月份！”陳羽墨的聲音如同戰鼓擂響，重重敲在陳振國的心上，“九月之前，我要完成整個平台——發動機、蒙皮、航電——所有關鍵子係統的理論驗證和地麵集成測試！達到……飛行試驗的理論基礎！”
九月？！陳振國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是年底，滿打滿算隻有八個多月！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任何一個子係統的工程化都足以耗儘一個頂尖團隊數年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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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陳羽墨的目光如同燃燒的星辰，緊緊鎖住爺爺震驚的臉龐，“在年底之前，我要看到樣機……首飛！”
“首飛？！”陳振國失聲，手中的香煙徹底熄滅也渾然不覺。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胸膛劇烈起伏，“羽墨！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不是實驗室裡的小打小鬨！這是國之重器！從理論驗證到首飛，你知道國際上成熟型號需要多少年嗎？！八個月集成驗證，三個月首飛？這簡直是……”
“瘋狂？”陳羽墨替爺爺說出了那個詞，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而銳利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狂妄，隻有一種洞悉未來、背水一戰的決絕，“是的，爺爺，這很瘋狂。但敵人不會給我們按部就班的時間！技術優勢的窗口期，轉瞬即逝！我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把‘概念’變成‘存在’！變成足以震懾一切魑魅魍魎的‘存在’！”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我知道這很難，風險巨大。但請相信我，我手中掌握的理論核心，遠超外界的想象。‘龍淵’的資源，加上我團隊的效率，加上……”他微微一頓，沒有說出燭龍的名字，但眼神中的篤定足以說明一切，“我有把握！至少，在年底之前，讓一架驗證核心技術的原型機，飛起來！哪怕它還不完美，哪怕它隻能飛一次！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懾！就能為我們爭取到最寶貴的發展時間！”
書房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台燈燈泡發出極其細微的電流聲，以及陳振國粗重的呼吸聲。他背對著陳羽墨，麵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寬闊的肩膀仿佛承載著千鈞重擔。窗玻璃上，映出他蒼老而堅毅的麵容，眼神劇烈地掙紮著。
八個月……首飛……
這個時間表，瘋狂到足以讓任何理智的決策者拍案而起。
但……提出它的人，是他的孫子，是那個已經創造了兩個劃時代理論奇跡的年輕人！是那個眼中燃燒著守護之火、仿佛背負著沉重宿命的戰士！
更重要的是，陳振國從陳羽墨那近乎偏執的緊迫感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那不僅僅是對技術的渴望，更像是在……與某個看不見的、步步緊逼的巨大威脅賽跑！
時間……敵人……
這兩個詞，如同冰冷的芒刺，紮在老將軍的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陳振國緩緩轉過身。他臉上的震驚和掙紮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凝重和決斷。他重新坐回皮椅，拿起那支熄滅的煙頭，用力地握在掌心。
“報告。”老將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把你和團隊的核心成果，發動機的、‘蒙皮’的，所有的理論模型、驗證數據、工藝難點、風險分析……做成一份最高等級的絕密報告。要詳實！要經得起最嚴苛的拷問！”
他抬起眼，目光如電，直刺陳羽墨：“三天！三天之內，把報告交給我！剩下的事情……”陳振國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了某個位於權力與力量核心的地方，“交給我這把老骨頭！”
“是！爺爺！”陳羽墨霍然起身，挺拔的身姿如同出鞘的利劍，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他知道，爺爺這一諾，重逾千鈞！通往“龍淵”的大門，正在為他開啟！
陳振國看著孫子眼中那燎原的星火，疲憊的老臉上，緩緩綻開一個如同刀刻般堅硬、又帶著無限期許的笑容。他拿起桌上的火柴，嚓的一聲劃亮。
跳動的火苗，點燃了熄滅的香煙。
也仿佛，點燃了通往未來蒼穹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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