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個翱翔之日僅剩半個月。
“龍淵”基地巨大的總裝車間內，持續了數月的、如同金屬風暴般的喧囂終於暫時平息。銀灰色的“雲龍”原型機靜靜地停放在中央的裝配區，流線型的機身反射著冷冽的燈光，所有艙蓋閉合，管線規整，如同一頭完成了最後一次休整、蓄勢待發的鋼鐵雄鷹。它不再僅僅是一個骨架或半成品，而是一件完整的、凝聚了無數智慧與心血的戰爭藝術品。
過去的一個月星期，是近乎不眠不休的最終集成、檢查與測試。每一顆螺釘的扭矩都被反複確認，每一條線纜的連通性都經過萬用表的反複點測，每一個傳感器的信號都被讀取分析。沈青山教授帶著他的團隊，檢查了機身每一個關鍵連接點和複合材料區域，確保沒有任何隱藏的損傷或缺陷。錢老和周老則坐鎮航電和飛控測試台，模擬了成千上萬種飛行狀態和故障模式，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數據，最終都彙集成令人安心的綠色“pass”。
疲憊，如同厚重的鉛衣，壓在每個人的肩頭。但此刻，當最後一份測試報告被簽上“合格”，當象征著“readyforfight”的綠色指示燈在主控台亮起時，一種巨大的、幾乎令人眩暈的輕鬆感和難以言喻的亢奮，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疲憊。
“走！食堂！今天我請客！”趙老的聲音帶著久違的洪亮，甚至有些嘶啞，他用力拍著身邊陳羽墨的肩膀，臉上是幾個月來最舒展的笑容，“誰都不許缺席！包括你們幾個小兔崽子！”他指著同樣熬得兩眼通紅卻精神亢奮的王海、張薇、吳峰等人。
基地食堂特意開了小灶，明亮的燈光下，圓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紅燒肉油亮誘人，清蒸魚鮮香撲鼻，翠綠的時蔬，還有一大盆熬得濃白鮮香的雞湯。沒有山珍海味，但此刻，這尋常的飯菜香氣，卻比任何珍饈都更能撫慰人心。
團隊成員們圍坐在一起，氣氛熱烈而鬆弛。兩個多月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片刻的休憩。大家互相調侃著對方的黑眼圈，交流著組裝過程中遇到的“驚險”瞬間，笑聲和交談聲充滿了整個小廳。李教授甚至拿出了珍藏的一小瓶白酒，給幾位老院士和陳羽墨象征性地倒了一小杯。
“來！為了‘雲龍’！”趙老率先舉起酒杯，杯中透明的液體微微晃動。
“為了‘雲龍’！”眾人齊聲應和，聲音裡充滿了自豪與期待。清脆的碰杯聲響起，小小的白酒入喉，帶來一股辛辣的暖流，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小陳，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啊。”錢老感慨地看著陳羽墨，眼中滿是欣賞，“好幾次難關，都是你力挽狂瀾。特彆是那個‘膠水’，神來之筆！”
“是啊，”周老也點頭，“那思路，簡直天馬行空，偏偏又直指要害。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陳羽墨連忙擺手，臉上帶著謙遜的笑容：“是團隊的力量，是趙老、錢老、周老還有沈教授你們掌舵，是大家沒日沒夜的付出。我隻是……運氣好，偶爾想到了一些點子。”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右手腕上的海浪紋細鏈，冰涼的觸感提醒著他，有些“點子”的來曆，並不那麼尋常。
沈青山教授坐在陳羽墨旁邊，默默給他碗裡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多吃點，補補。看你瘦的。”他話不多，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這個年輕人身上背負的東西，他隱約能感覺到，遠不止眼前這一架飛機那麼簡單。
陳羽墨心頭一暖，低頭默默吃著。食堂暖黃的燈光，飯菜的香氣，同事們的笑聲，長輩的關懷……這一切平凡的溫暖，在前世那冰冷的血與火之後，顯得如此珍貴，如同荒漠中的甘泉。他需要這片刻的喘息，為即將到來的、真正的考驗積蓄力量。
【燭龍核心狀態：靜默運行。】
【宿主生理機能：中度疲勞恢複中）。】
【環境掃描：團隊整體情緒熵值降低，凝聚力峰值。核心關聯個體沈青山）健康狀態：疲勞。】
【威脅監控：無異常。】
冰冷的提示在意識深處一閃而過，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微小石子，並未打擾這片刻的安寧。
與此同時，在基地深處一間防衛森嚴的辦公室內。
王將軍，這位坐鎮“龍淵”、肩扛將星、麵容剛毅如鐵的基地最高負責人，正端坐在辦公桌後。他麵前攤開的，是剛剛由三位院士和陳羽墨共同簽署的《“雲龍”原型機地麵測試總體驗收合格報告》。報告首頁，“readyforfight”幾個大字清晰醒目。
王將軍的目光在報告上停留了許久，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穩的“篤篤”聲。窗外，是大西北初冬清冷的夜色。良久，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如鷹隼般的精光。
他拿起桌上的紅色加密電話，沉吟片刻，打通了那個簡短的紅色號碼。
華科院，院長辦公室。
窗外華燈初上。李唐清院長，這位執掌共和國科學界的儒雅老者，剛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會議，正揉著眉心稍作休息。接通了那個加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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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清精神一振，立刻坐直身體。
“李院長，潛淵數月，鱗甲已全，筋骨俱壯。靜待風起，欲效鯤鵬，扶搖直上九萬裡。”
李唐清臉上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製的激動和欣慰。他當然明白這“鯤鵬”指的是什麼！“鱗甲全”、“筋骨壯”、“扶搖九萬裡”……這是“雲龍”已成，隻待擇日試飛的暗語！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激蕩，掛斷電話，拿起桌上的紅色保密專線電話，撥通了一個極其簡短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林秘書那熟悉而沉穩的聲音：“李院長，您好。”
“林秘書，請轉告首長，”李唐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但字字清晰，“潛淵者，鱗甲已覆，筋骨已舒，振翅之勢已成。隻待東風至，便可履約……蒼穹之約。”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林秘書同樣沉穩卻隱含激動的回應：“明白，李院長。消息已收到，定當準確轉達。”
放下電話，李唐清院長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久久不語。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辦公桌上輕輕敲擊著，節奏竟與遠在西山的那位老人思考時，有著奇妙的相似。
蒼穹之約，近了。
而在“龍淵”基地的食堂裡，暖意融融。觥籌交錯間，沒有人知道，關於這頭鋼鐵鯤鵬即將展翅的消息，已經化作一道無形的電波，飛向了共和國最核心的決策層。
陳羽墨放下湯碗，感受著食物帶來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食堂的屋頂，投向了深邃的夜空。
【燭龍核心提示：能量儲備充足。】
【倒計時：14天18小時07分4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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