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院會議室的喧囂隨著人群散去而沉澱,隻留下紅木桌麵上茶杯氤氳的餘溫和空氣中尚未散儘的、名為“震撼”的餘韻。
陳羽墨剛將最後一份加密文件收進公文包,林正秘書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陳院長,首長請您去一趟辦公室。”
陳羽墨心頭了然,點了點頭,跟隨林正穿過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來到那扇熟悉的門前。林正輕敲兩下,裡麵傳來一聲沉穩的“進來”。
推開門,首長並未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而是背對著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冬日蕭瑟的西山景致,更遠處,是燕京城連綿的輪廓。他高大的背影顯得有些凝重,仿佛正獨自承擔著千鈞重擔。
聽到腳步聲,首長緩緩轉過身。他臉上的神情不再是剛才會議上的決斷與威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審視與憂慮的凝重。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沙發:
“坐,羽墨。”
陳羽墨依言坐下,脊背挺直。
首長踱步到辦公桌後,卻沒有坐下,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微微前傾,銳利如鷹的目光穿透空氣,直直落在陳羽墨年輕卻沉穩的臉上。
“羽墨,”首長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個字都仿佛帶著重量,
“剛才會上,我支持你,全力支持。舉國之力,在所不惜。但是,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跟我交個底。”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更加深邃,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洞察力:
“南天門計劃……不是雲龍,也不是玄鳥。鸞鳥平台,深空堡壘,31馬赫的玄女戰機,還有那些聞所未聞的武器係統……這攤子鋪得太大了,牽扯的領域太深、太廣。這已經不是‘彎道超車’,這是要直接開辟一條通天之路!你真的……有把握嗎?這其中的難度,遠非之前任何項目可比。技術壁壘、工程複雜性、資源整合……每一步都可能踏空。”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寒鴉的啼鳴。
陳羽墨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他迎視著首長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沒有回避,也沒有立刻回答。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眼前,不受控製地閃過前世的碎片那畫麵是如此清晰,那絕望是如此刻骨。
舉傾國之力,耗費無數頂尖科學家畢生心血,最終換來的,是壓在幾代航天人心頭沉甸甸的、無法實現的夢。
“首長……”陳羽墨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打破了沉重的寂靜。他沒有看首長的眼睛,目光落在首長辦公桌上那個旋轉的地球儀上,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另一個時空的無力與遺憾。
“前世……到了2050年。”
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從記憶的深潭中艱難撈出,浸滿了沉重,“南天門計劃,依然……隻存在於ppt和概念圖裡。我們傾儘了所有,最終能拿出來的,不過是玄女和白帝的簡化版驗證機,性能……遠達不到深空作戰的要求。鸞鳥……更是遙遙無期。”
他抬起頭,眼神恢複了清明,卻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滄桑與決絕:
“我知道它有多難。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難。材料、能源、生命保障、深空環境適應……每一個都是橫亙在人類麵前的絕壁。”
首長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被陳羽墨口中那“2050年”的景象所觸動。那失敗的陰影,即使隻是描述,也足以讓人感受到其中的絕望和沉重。
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陳羽墨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異常堅定,他抬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個動作很輕,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