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監獄那冰冷徹骨的氛圍仿佛還附著在軍裝纖維的細微之處,陳羽墨坐在車後座,目光投向窗外飛逝的街景。
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帶來一絲暖意,卻難以立刻驅散他周身縈繞的肅殺之氣。
他緩緩閉上眼,布蘭登和海耶斯那極致恐懼到空洞絕望的眼神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強行壓下。
恩怨了結。
這四個字在心間回蕩,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曠與平靜。
那糾纏兩世的死結,隨著那兩支藥劑的推注,真正化為了過往雲煙。
他不再是那個隻帶著複仇執念歸來的幽靈,而是真正紮根於此,擁有現在與未來的陳羽墨。
為了小田,為了未出世的孩子,為了這個他深愛並守護的國度,他的目光必須更堅定地看向前方。
專車無聲地駛入西山大院,經過嚴密崗哨,最終在那座熟悉的古樸小樓前停下。
陳羽墨拎著那個銀色手提箱,下車,整理了一下軍容,邁步走入。
首長的辦公室內,茶香嫋嫋。
老人正戴著老花鏡批閱文件,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目光越過鏡片上方落在他身上,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回來了?”
首長放下筆,語氣平和。
“嗯。”
陳羽墨將手提箱放在一旁,立正敬禮,
“事情辦完了。”
“順利嗎?”
“順利。”陳羽墨點頭,
“他們很‘配合’地體驗了一遍。之後的事情,依法辦理即可。”
他沒有過多描述細節,首長也沒有追問。
有些東西,心照不宣。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結果,以及確認陳羽墨的狀態。
首長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看你這一身寒氣,先喝口熱茶暖暖。”
陳羽墨依言坐下,端起秘書剛送來的茶杯,溫熱的瓷杯熨帖著掌心。
碧綠的茶湯氤氳著清香,他輕輕呷了一口,那股從內而外的冷意似乎才真正開始消散。
“放下了?”首長看著他,目光深邃。
陳羽墨沉默片刻,坦誠道:“放下了。”
“好。”首長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能放下是好事。心裡裝著太多過去的人,走不遠。你現在肩上擔子更重了,心裡敞亮,步子才能穩。小田和孩子,還有那麼多大計劃,都等著你呢。”
“我明白。”陳羽墨鄭重應道。
“明白就好。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吧,聽說你們今天要回廬州?”首長語氣轉為家常。
“是的,首長。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了,家人們也想回去。”
“嗯,回去吧。代我向老陳和老田他們問好。有什麼事情,隨時聯係。”
又簡單交談了幾句,陳羽墨便起身告辭。那隻銀色手提箱自然留在了這裡,會由專人進行處理。
走出辦公室,穿過層層守衛,徑直走向家屬區的那棟四合院。
剛進院門,就感受到與監獄和辦公室截然不同的熱鬨氛圍。
兩家大人正在裡外忙碌,收拾打包行李,各種箱籠堆放在廊下,一副即將遠行的景象。
“這個毯子給夕薇帶著,路上萬一冷了可以蓋一下。”奶奶的聲音。
“爸,我那套茶具您可彆忘了給我裝好,包厚實點。”這是父親陳建國在叮囑。
“知道知道,早就包好了。”爺爺陳振國中氣十足地回應。
兩位媽媽則湊在一起核對清單,生怕漏了什麼孕婦需要的用品。
一派繁忙卻又充滿生活氣息的場麵。
陳羽墨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落在了客廳方向。
隻見田夕薇正窩在客廳靠窗的大沙發上,背對著院子,身子微微縮著,腦袋低垂,似乎正專注地看著手裡的什麼東西,小動作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陳羽墨眼神微柔,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地穿過忙碌的眾人,繞到沙發背後。
走近了,才聽到極細微的“哢嚓”聲,以及她滿足的、像小倉鼠一樣窸窸窣窣的動靜。空氣中飄散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燒烤調料粉的味道。
他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微微俯身,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故意帶著一絲氣音:
“乖乖,在偷吃什麼呢?”
“呀——!”
田夕薇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猛地轉過身,手裡的薯片袋子脫手而出,劃出一道拋物線,正好拍在陳羽墨的臉頰和肩章上,碎薯片屑沾了他一身。
她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看清是陳羽墨後,瞬間柳眉倒豎,臉蛋紅撲撲的,又羞又惱。
掄起小拳頭就捶了他胳膊一下:“哎呀!陳羽墨!你嚇死我了!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啦!”
陳羽墨直起身,忍俊不禁地撣著軍裝上的薯片碎屑,
“不是我走路沒聲音,是某人‘做賊’太專心了。”
“你才做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