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本覺得這事情跟自己應該沒有太大的關係，結果當天林海回家之後卻是有些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
林海在官場上浸淫多年，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而且又算是皇帝的心腹，再加上有黛玉這個被兩位皇帝另眼相看的好女兒，因此自從被調回京城之後，總的來說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在戶部做事的時候，基本上沒有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即便暗中有些老人對新人的看不過眼或者暗中下套，以林海的智慧和才能也能夠順利的解決。
所以能夠讓他把這種憂愁煩惱的情緒一直帶回家裡，說明所碰到的事情的確很難解決。
這讓黛玉也不禁起了好奇心，抱著替父親排憂解難的想法，給在書房伏案工作的林海送上了一杯參茶，同時順便問起了他心中所憂愁的事情。
自從在揚州一起破解了鹽商的陰謀之後，林海就再沒有把自己的這個女兒當成小孩子看待，反而覺得她在很多方麵都有著超出成年人的智慧。
因此見黛玉問起，林海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說出了讓自己煩惱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因為九邊異動惹來的是非。
雖然滿朝文武還在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但無論最後做出的決定是攻擊還是防守，都需要調撥一大筆銀兩去實行。
然而，國庫的現狀實在是讓人無語，雖然還達不到空的能跑耗子的程度，但也絕對支撐不起太大的開支。
林海揣摩著皇帝的心思，這位可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態度應該還是傾向於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打回去的。
至於太上皇就更不用說，在位的時候就是位鐵血帝王，雖說退位以後一直在大明宮裡修身養性、尋仙訪道，但真要碰到有外敵入侵的時候，絕對還是會毫不含糊地給懟回去。
畢竟太上皇一直相當自得於自己的武功，他在位的時候雖然文治方麵平平，但卻率領著一批驕兵悍將把四方蠻夷都趕出了國門之外，這功績已經足夠他吹噓一輩子，不可能到了老的時候，反過來在自己的武功上麵抹黑。
所以兩位皇帝，心裡應該都傾向於用戰爭的方式予以反擊，但現在令他們無法明確表達出自己傾向的，則是國庫的存銀現狀。
今日退朝之後，皇帝單獨把林海留了下來，談起了如何增加國庫存銀的事情。
林海謹慎地表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今年的秋稅剛剛交上來，但朝廷的銀子經常是拆東牆補西牆，他新官上任，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終於算是理出個頭緒來，今年的稅銀用來補上之前的窟窿之後也就所剩無幾，需要儘量節省著用，才能撐到明年的夏稅。
因此，若是現在為了九邊軍情而調撥一大筆銀兩，恐怕到了冬天，國庫存銀就會淪落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就連官員的俸祿也無法按時發放。
皇帝自然要懷疑，每年夏稅和秋稅交上來的那麼多銀兩究竟都去了何處，為什麼每每到國家有事情發生，需要用銀子的時候，戶部的官員就總會跳出來哭窮。
他把林海安排到戶部任侍郎，原本就是為了替自己看管好這個重要的錢袋子，甚至還給了他相當大的自主權，若是發現前任的官員有貪腐之實，隨時能秘密奏報給皇帝，自然有皇城司的人出手去料理那些貪官汙吏。
不過林海在戶部倒並沒有發現什麼貪腐大案，小小的手腳不乾淨、吃拿卡要或許是有，但是真敢動手向封存的國庫裡掏銀子的官員卻基本沒有。
畢竟他們可以明目張膽的向國庫借銀子，又何必冒著丟官掉腦袋的危險去貪汙呢？
如此一來，總算觸及到了國庫存銀之所以如此少的根本緣由。
國庫賬麵上其實並不是沒有銀子，反而還有不少，然而這些賬麵上的銀子卻並不存在於國庫之中，在前幾任戶部官員的經手之下，全都變成了一張一張的借條。
但像林海這樣的後來者，也無法指摘前任的錯誤，因為戶部允許生活有困難的官員伸手借銀子，這個先例是從太上皇的時候就開了的。
太上皇剛剛登基的時候，著實過過幾年苦日子，當時為了打仗，全國上下幾乎都不得不勒緊了褲腰帶過活。
太上皇為了體恤那些跟著自己同甘共苦的老臣們，在千辛萬苦的趕走了外敵之後，就允許有困難的官員向戶部借銀子，不收任何利息，也不定歸還的期限，可以算作是給手下官員的特殊福利。
然而這個恩典出台之後，生活困難的官員喜不自勝自不用說，就連那些沒遇到經濟困難的官員，也接二連三的伸手從國庫裡拿起了銀子。
畢竟白花花的銀子誰不喜歡，彆的同僚都拿了，憑什麼自己不能拿？
比起對太上皇的忠心，論起對國家立下的功勞，他們也不比那些生活貧困的官員差呀。
不向國庫借銀子的話，豈不是就不能體現出他們同樣也是太上皇的心腹，也領受了太上皇的恩典？
太上皇也知道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們的想法，因此對於他們向國庫借銀子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慣例。
滿朝文武，就幾乎沒有沒借過國庫銀子的人，因此像林海這樣的反而成了官員中的異類。
這麼多的官員，你借一筆，我借一筆，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一筆巨額的財富。
這才造成了如今國庫在賬麵上還有著不少的銀錢富餘，實際上倉庫裡卻能夠跑耗子的現狀。
這屬於曆史遺留問題，老實說，也不能全怪那些貪心的官員們，真正的始作俑者還是太上皇。
隻不過太上皇惹下的爛攤子，現在卻要做兒子的皇帝去給他擦屁股。
這麼多年來，官員們都已經習慣了從國庫借銀子、拆東牆補西牆的生活，如果皇帝一上來就讓他們把銀子還回去，免不了落下個刻薄寡恩的名聲，還會引來無數官員的怨懟。
這事情，相當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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