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柳牧沒有理會風雨的拍打,再度調高了箭上揚的角度,暗沉的天,加上連綿的雨,無論是誰都看不見八十步以外的草人。
但柳牧就是有這種感覺,這箭應該往上一點,對,就這個位置。
弓弦嗡鳴,這箭呈拋物線從天空劃過,分開了雨幕,又好似分開了這天。
場上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枝箭。
“報!!柳牧箭斷...箭斷八十步黑繩!”那報號兵大聲地宣讀著結果,雨水幾次灌入他的口中。
王磊在一旁愣著,這一幕,他好像見過。
那一天也是黑壓壓的,烏雲低的好像就在他眼前。
師傅和他騎著馬朝著北寒鎮疾馳,雨點撲在他臉上幾乎看不清路。
蠻子的騎兵還是追上來了,將他兩圍住。
“磊子,蠻子的目標是我,等會我會替你殺開一道口子,你必須衝出去,帶著堪輿圖和我的霸王弓。”
“不!師傅!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是想堪輿圖和我的霸王弓落到蠻子手裡嗎?記住,你要活著,這時為師的最後一個要求。”
師傅不顧身的為他殺開了一條路,用刀輕輕割開他的馬背。
馬兒吃痛,跑得更快了。
他強忍著悲傷,揣著堪輿圖和師傅的霸王弓朝著北寒鎮奔去。
蠻子果然不在意他,隻派了兩三個騎兵在身後吊著。
憑借著霸王弓的射距,將蠻子一一射殺。
一回頭,就看見師傅在重重的包圍下,失手被擒。
他當時腦子一嗡,隻有一個想法,決不能讓師傅被蠻子羞辱。
隨後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將霸王弓開至滿月,黑暗和大雨遮擋了他的視線,可他的心,看得清清楚楚。
箭出,直穿百步,正中他師傅眉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回的北寒鎮,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
之後馬斌多次想將這霸王弓賜給王磊,他都是搖搖頭,說自己不配。
一個弑師之人,有何麵目使用他師的弓。
而現在,柳牧堵上一切的一箭,讓他想起了當年那個在雨中含淚射箭的自己。
王磊長舒一口氣,師傅,您的霸王弓,有傳人了。
隨後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猛地朝自己咽喉插去。
他其實早就死了,死在當年的那一場雨裡。
啪。
箭尖停在他脖子一寸處,被兩隻鋼鉗一般的手指死死夾住。
“磊娃子,何至於此啊。”
馬斌手指一用力,將箭支折成兩段。
“斌叔,你不知道,其實我早該死了,是我,是我親手殺了師傅!現在師傅兩個遺願我都已經完成,是時候以死謝罪了。”王磊跪地痛哭。
“癡兒,我早就知道陽弟是被你射殺的,你做得很好,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接受自己被蠻子俘虜,換做是我,在那種情況下,我也寧願被自己徒弟親手射殺。”
馬斌伸手擦去王磊臉上的眼淚,將他抱在懷裡
“你因為心裡有愧,所以一直使不得這霸王弓,如今,它有新的主人了,你也應該向前看,陽弟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他的死困你一生,我老了,大雍需要新的鎮國神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