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五月自打決定隱瞞彩糖父親死亡的消息之後,就從來沒有怕過,哪怕彩糖會轉過頭來責怪自己“為什麼要騙人”,她也從來不後悔。
她內心真正懼怕的,是害怕這冰冷的消息像一塊巨石
砸向一個假裝堅強的孩子,將那名為“不會想念”的保護殼,給砸得粉碎!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連考試失利這種事都會偷偷找個地方掉眼淚,怎麼能輕易接住“父親死亡”這種沉重的事情呢?
哪怕父親待她不好,可“父親”這個詞,終究是她生命裡的一個印記,
如今突兀的被“死神”用筆給劃掉,隻留下一片空白,
和可能被藏起來又或者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茫然,
仔細想想以後她的生活裡“將不會再有人罵她是賠錢貨!但在以後的日子也不再會有這個‘父親’了”
對她來說會是好事嗎?)
五月思考著,卻又重新拿起了那個被自己放在桌子抽屜裡、小心翼翼藏起來的紙飛機,
她也還依稀記得這架紙飛機是班上一個最調皮的男孩教彩糖折的,雖然用的是廢紙,但無論是在彩糖的心裡,還是自己的心裡,都是一件十分珍貴的寶物……
如今再一次拿起,翅膀上的小紅太陽,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然有了褪色的痕跡,
但那一日的溫暖,卻讓五月遲遲不敢忘記……那是繼母親和姐妹之後的日子裡,她再一次感到了名為親情的溫暖……
但這份溫暖卻隻是短短的持續了一個月……
如今再次回想起彩糖被接走那天,也是兩人最後的一次對視,彩糖平靜的眼神裡,沒有哭鬨,沒有不舍,隻是安安靜靜的,像怕打擾到誰。
那時她不敢深想,現在才明白,那種安靜或許不是懂事,而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麵對和親人的離彆……
是該難過,還是該平靜,又或者是該假裝無所謂。
但無論如何,那一刻的兩人內心都是悲痛的,她靠在椅背上,眼眶又熱了。
如今兩人分彆已有兩年之久,彩糖這回的年紀應該已經上高中了,
恐怕她早已從新聞那裡知道了消息,五月不怕對方責怪自己自私,
隻是害怕,一個邁入高中生活的孩子,突然間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死亡的消息,會怎麼麵對?
如此突兀的把“死亡”這個詞扔給孩子;還是扔給一個早有預料的孩子……
或許在無數個日夜裡,自己曾經的那句“你的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來,”
會讓彩糖在某個深夜裡突然間想通,然後抱著枕頭偷偷流淚:“原來老師早就知道,卻沒告訴我。”
哪怕彩糖從來不想她的父親,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值得以一個更溫柔的方式,去慢慢理解“永遠消失”這件事,而不是突然間被推著麵對一切!
而如今彩糖離開時為自己親手種下的種子,如今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彩糖是否也從當年的謊言中走了出來呢?但無論彩糖走沒走出來,五月卻是越陷越深。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彆的家庭裡過得怎麼樣?開不開心?
每每想到這,五月的眼神中總會充滿一絲憂傷。或許當思念不再存在於表達時,眼睛便是傳達心靈想法的最好窗口。
想到這裡,五月閉目養神,直到好一會,在深吸一口氣後才緩緩站起,看著周遭的散亂,五月也不得不重複之前的操作,將房子收拾乾淨……
但是相較於其它物品的隨便擺放,那支鉛筆和紙飛機卻又被五月重新當做珍寶一樣放進了櫃子裡……
也是在忙完一切之後,五月不得已去上班。因為剛才的拖延,甚至差點遲到。同樣也是在路上,知道了一花還有二乃她們借宿到了三玖的家裡。
同時也是在路上取得聯係之後,五月這才安心的回到了自己辦公室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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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等她消停幾分鐘,一旁的教師卻湊了過來問道:“五月,這一次的最佳考核,你有信心嗎?”
“我不敢說。”五月靠著椅背,雙目微閉,捏著自己的人中,氣喘籲籲的說道,這一路她是跑過來的。所以現在壓根就沒心思管這些閒事,
但腦海裡卻一直徘徊著彩糖的身影。“這樣啊,那我先去上課了。”
“嗯。”五月改變了姿勢,無力的趴在辦公桌上,輕聲的回應了之後,便沒再繼續說話。整齊的工位不像家裡的書桌那麼散亂。但是放在一旁的考核表卻十分的礙眼……
這是一份需要學生們來填寫分數的考核表。上麵的領導層對這個十分在意,考核不高的教師會被上麵找來的人給替換。
或許這也是五月難得重視這一次考核的原因吧。看著表,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學生們肯定不會給自己打低分。她有這個信心,
但有時又會在想,如果彩糖在的話,她會給自己寫怎麼樣的評語呢?她還恨著自己嗎?
五月不敢繼續想下去,同時上課的鈴聲也在此刻響起。她隻好拖著疲憊的身子,拿著早已準備好的教案,
再一次往高三的班級跑去。可直到五月氣喘籲籲的跑到班級的時候,大家卻早已經默契的開啟了早讀。
看著這一幕,她很欣慰,也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打開了準備的書本,和大家一起早讀……
直到下課,幾個和五月玩的好的女生這才察覺到五月不對。
“老師,你這是怎麼了?你看起來好累啊。”前排紮著低馬尾的學生,趴在講台處關心的問道。五月卻隻是擺手,笑道:“沒事。下節誰的課?”
五月故意岔開話題,看向黑板,卻早已忘了下節也是自己的課。
“啊?老師,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之前的你不會問這種問題的。”如果說女生是靠第六感看出自己疲憊的話,而如今男生也指出了自己的問題……
恐怕自己真的是累了……
彩糖,我好想你……你不要再恨我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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