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天的極寒,並非尋常風雪,而是一種好似能凍結靈識、湮滅生機的死寂之冷。
灰白色的冰霰永無止境地飄落,將一切染上慘淡的灰白。
在這片蒼茫死寂的冰原中心,橫亙著一麵巨大無比的冰湖——照鑒湖。
湖麵平滑如鏡,卻並非清澈,而是透著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暗,仿佛凍結了萬古的黑暗。
湖四周矗立著扭曲的冰雕,依稀能看出是各種佛菩薩的形態,卻個個麵目猙獰,透著一股邪氣,它們無聲地凝視著湖心,構成一幅詭異而壓抑的景象。
沒有鳥身人頭的土地公出現引路,取而代之的是目光堅定、引路前行的赤尻馬猴——馬元帥。
他指著前方那麵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冰湖,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大聖,上仙,天命人,就是這裡!照鑒湖!那黃眉老賊的巢穴就在湖對岸,而大聖的根器……就被鎮壓在這湖底之下!”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極其突兀的、孩童般清脆卻又帶著無儘邪氣的笑聲忽然從湖對岸傳來。
“嘻嘻嘻……嘻嘻嘻……”
伴隨著笑聲,一個身影從對岸那座歪斜破敗、卻掛著“小雷音寺”匾額的廟宇中蹦跳著走了出來。
來者形似一個胖乎乎的男童,身穿金燦燦的孩童版袈裟,袒露著圓滾滾的大肚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碩大的念珠,每一顆都仿佛一隻緊閉的眼睛。
他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一雙眼睛卻渾濁不堪,充滿了與外表年齡不符的貪婪與狡黠。
他手中隨意拎著一個淡黃色的布袋子,看似普通,卻隱隱有空間扭曲的波動從中傳出。
正是黃眉老祖,以一副極具欺騙性的魔童形象現身。
他蹦跳著來到湖岸邊,隔著廣闊的湖麵,目光首先落在了天命人身上,嘻嘻一笑:
“嘻嘻,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小猴子?真是執著啊,可惜,又是來給佛爺我送……”
他的話突然頓住,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因為他看到了天命人身旁那個熟悉的身影——赤尻馬猴!
更讓他錯愕的是,馬元帥身上那原本被他牢牢種下的禁製,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神恢複了清明,正用一種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仇恨目光死死盯著他!
“咦?”黃眉老祖的小眉毛挑了一下,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訝表情,
“乖徒兒?你怎麼跑到那邊去了?還解開了為師的小小懲戒?真是不乖!快過來,到為師身邊來,讓為師好好‘疼疼’你!”
他的聲音依舊帶著孩童般的撒嬌語氣,卻讓人不寒而栗。
“呸!”馬元帥再也忍不住,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冰麵上,指著黃眉老祖破口大罵,
“黃眉老賊!誰是你的徒兒!你這蠱惑人心、卑鄙無恥的騙子!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速速將大聖的根器交出來,我等或可給你留個全屍!”
“否則,定將你打得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黃眉老祖被罵得一愣,似乎從未想過這被自己操控的傀儡敢如此反抗。
他臉上的天真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冷的戲謔:
“嗬……嗬嗬……乖徒兒,出去一趟,膽子變肥了不少嘛?竟敢對為師如此無禮?看來是忘了為師的手段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子,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馬元帥卻毫無懼色,反而上前一步,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底氣:
“老賊!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看我身邊這位是誰?!你以為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為所欲為嗎?!”
直到此刻,黃眉老祖那渾濁輕蔑的目光才真正越過了馬元帥和天命人,落在了後麵那個一直氣定神閒扛著鐵棒、仿佛在看戲的身影上。
一開始是隨意的一瞥,然後是不經意的掃過,緊接著……他的目光猛地凝固!
臉上的陰冷戲謔瞬間破碎!
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
肥胖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劇震了一下!
手中那看似輕飄飄的布袋子“啪嗒”一聲,竟真的脫手掉在了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