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我在洞窟深處偶然得到了這個……”
她舉起了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眼神複雜地看著它,
“它蘊含著一絲不可思議的力量,讓我在這絕境中活了下來,甚至擁有了超越尋常妖王的力量……但也正因為借助它的力量,我的魂魄與這珠子、與這盤絲洞的地脈妖氣徹底綁定在了一起!”
“我再也無法離開這裡半步!成了這盤絲洞真正意義上的囚徒!”
“可是後來呢?”
紫蛛兒發出淒厲至極的笑聲,笑聲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我聽說你!你保護唐僧西天取經,立下大功,成了佛門的淨壇使者菩薩!”
“哈哈哈哈哈!多麼諷刺!多麼可笑!”
“你在靈山寶刹享用八方香火,受凡人頂禮膜拜!”
“而我!我卻要在這汙穢、潮濕、充滿死亡氣息的盤絲洞裡,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靠著對你的恨意度日!”
“豬剛鬣!你告訴我!這公平嗎?!你可知這千百年來,我每一日每一夜,是如何熬過來的?!我有多恨?!!”
豬八戒聽著她字字泣血的控訴,肥胖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殘葉。
無邊的愧疚和巨大的痛苦像潮水般淹沒了他,讓他幾乎窒息。
他頹然癱坐在地,雙手死死抱住腦袋,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裡,聲音嘶啞地嗚咽道: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連累到你……我當年……我當年隻是……隻是……”
他想說自己當年是酒後失德,是被人算計當了替罪羊,是想去找嫦娥問個明白卻……
但任何解釋,在紫蛛兒這千百年來承受的苦難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是一種褻瀆。
他對嫦娥或許有慕色之念,對高翠蘭有夫妻之情,卻唯獨,虧欠了眼前這個因他一句賞識、一點善意而遭受滅頂之災的女子,一份永遠無法償還的債。
孫悟空和李維在一旁靜靜聽著這段跨越五百年的恩怨糾葛。
孫悟空火眼金睛微微閃爍,早已看透紫蛛兒的本源確實與那枚蘊含他根器碎片的珠子緊密相連,共生共存,若非此物吊住她最後一口氣息並轉化妖力為生機,她早已在被打落凡塵時就魂飛魄散。
但這也形成了一道無比堅固的枷鎖。
李維則是心中暗歎,又是天庭那點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引發的連鎖悲劇,神仙打架,凡人(小仙)遭殃。
他見豬八戒已然崩潰,便輕聲對孫悟空道:“猴哥,看來這段因果,深深纏繞著八戒元帥和這位紫蛛兒姑娘,旁人難以插手,終究需他二人來了結。”
豬八戒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麵,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望著巢穴上那個同樣淚流滿麵、被恨意與痛苦折磨得形銷骨立的女子,聲音哽咽,充滿了悔恨:
“紫珠兒……是我對不起你……是俺老豬混賬!是俺連累了你……讓你受了這無窮無儘的苦……俺……俺不是個東西!”
“你要打要殺,俺老豬今日絕無怨言!皺一下眉頭俺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隻求你……隻求你彆再用這恨意折磨你自己了……俺看著……俺心裡比刀割還疼啊……”
紫蛛兒看著豬八戒這般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模樣,聽著他話語中那真切的痛苦,
積蓄了千百年的、如同堅冰般的怨恨,仿佛突然被一股熾熱的情感衝擊,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缺口,又像是被這滾燙的淚水澆滅了些許。
她不再尖銳地控訴,隻是怔怔地看著他,洞窟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剩下她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和豬八戒那毫不掩飾的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