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布料摸起來挺括順滑,手感非常不錯。
顏色鮮豔明亮,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也隱隱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再往旁邊一看,還有一卷。
顏色偏暗,布料質地看起來比那塊的確良厚實不少,也更加結實。
蘇沉薇用手拉了一下邊緣,覺得耐磨又耐穿。
她心裡已經開始盤算,也許過些日子就該給自己和家裡人做件新衣裳了。
“同誌,我想要這兩款各做一套男裝。尺寸是肩寬五十二,胸圍一百零三,腰圍七十八……”
她一邊說著,一邊微微低著頭,語速不快也不慢。
報完那一大串詳細的數字後,蘇沉薇從布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手帕。
手帕已經洗得很舊了,卻仍整潔柔軟。
她將事先準備好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幣仔細包好,再遞到售貨員的櫃台之上。
售貨員是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
她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蘇沉薇幾眼。
在這個物資依舊緊張、大家生活普遍清苦的年代裡,能給家裡男人扯一身的確良布做件新衣,那已然是件不容易的事。
像眼前這個女人這樣,一開口就點名要做兩款,可實在不多見。
更奇怪的是,她的言談舉止之間,不慌不亂。
而且她報出的那一組數據……
這身材可真不矮。
聽那尺寸,怕是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往上,肩寬背闊、腰板挺直。
怪不得眼前這位女人滿臉的沉穩。
這分明是個見過些市麵、懂得安排生活的媳婦。
蘇沉薇則站在櫃台前,神色淡定,沒有催促。
女售貨員回過神來,在布匹上比對了一下後,才動手熟練地剪下所需尺寸。
蘇沉薇接過剪好的布料後,才轉身走出了門市。
門外太陽已經升得高了,金色的日光毫不吝嗇地灑落在她身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緊緊抱住的布包。
兩種布料,深藍色的和軍綠色的。
在陽光照耀下,顏色顯得格外明亮。
而這種味道,也讓她身上那件洗得半新不舊的碎花褂子。
整個人竟也多了幾分光彩和神氣。
走到村口時,遠遠便聽到了朱秀琴的斥罵聲。
那嗓門大得令人咋舌,幾乎半個村子都能聽見。
“一個個都懶得出奇!太陽都曬屁股了,還賴在床上不起來,等著我伺候你們呢?吃閒飯的祖宗!真是不知廉恥!呸!”
她一邊罵著一邊從院子裡走出幾步。
“掃把星!吃乾飯不乾活的小瘟神!我自己一把老骨頭還得下地乾活,給你們掙吃食換命根,我圖個啥?”
罵聲越來越激烈,朱秀琴越說越動情。
“我朱秀琴前世是不是作了大孽?今兒這是上天派你們來禍害我呀!這是折我的壽啊……造孽喲,真是造孽……”
聲音拉得長長的,帶著哭腔。
等她罵到這兒,忽然又“砰”地一聲猛地甩上木門。
那厚重的門重重合攏的聲響。
一時間,周圍突然恢複了短暫的寧靜。
院裡靜得嚇人,連一點彆的動靜都沒有。
清晨的陽光剛剛灑進這個院子,卻沒有帶來一絲生氣。
連雞鳴狗叫都聽不見,隻有風吹樹柳的沙沙聲。
看起來沈知聿和柳悅瀾還沒起床。
天色雖亮了些,但還沒到日頭高掛的時候。
屋內依舊安靜,沒有任何響動。
蘇沉薇等朱秀琴走遠了,才繞進院子,徑直進了西屋。
她小心地觀察著四周,確保沒有人看到自己回來,才輕步走進屋門。
腳步落下時,屋內的塵埃都被驚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