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這盤小青菜,雖然也油潤,但嚼在嘴裡軟塌塌的。
這次再見妻子,他心裡就有點不一樣了。
從前的蘇清芷,說話總是壓低聲音,眼神躲閃。
可現在的她,腰杆挺得直。
可他能肯定,她就是蘇清芷。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眉眼裡的神韻、說話時的小動作,,誰還能假扮?
他想不明白,隻好這麼勸自己。
或許人變了,也是因為日子變了。
他不在的這幾年,她一個人扛起一切,不得不硬起心腸。
可即便如此,他心裡仍有一絲說不清的疑慮。
但,他總覺得她藏著事。
他倒的水,用的是軍區大院的井水。
雖乾淨,但帶著一絲鐵鏽味,喝著淡得沒味道。
而她倒的水,卻清甜得像山泉,入口微涼。
不是他多心,是真不一樣。
他曾悄悄觀察過,她用的水壺、杯子,和旁人無異,可味道偏偏不同。
他不至於傻到覺得,是愛情讓水變好喝了。
現在一吃她炒的菜,這感覺就更清楚了。
她用的油、鹽、醬、醋,都是最普通的國營牌子。
可炒出來的菜就是不一樣。
“川哥?發什麼呆呢?菜不合口?”
宋野看他夾著一塊青菜,愣了半天,眉頭微皺,便忍不住伸手肘碰了碰他,有點懵。
陸寂川回過神,眼皮一跳,迅速把那塊青菜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含糊道:“沒,挺好的。”
他聲音低,語氣平淡。
“你傷口恢複得咋樣了?”
宋野又問,夾了塊紅燒肉放進他碗裡。
“可彆逞強,醫生說你還得靜養。”
“好多了,還得靜養一陣子。”
他點頭,低頭扒了口飯,米飯軟糯,可他味同嚼蠟。
其實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特彆是夜裡翻身,一碰就抽著疼。
但他不想說,也不願讓彆人擔心。
宋野長出一口氣,重重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天看你躺在醫院,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呼吸都快沒了,我都快嚇尿了。真的,我這輩子都沒那麼怕過。”
他想起那天在軍區醫院外守了一夜,煙抽了一包,手都在抖,生怕他醒不過來。
還好,你睜眼了。
“謝謝你了。”
陸寂川聲音低了些,目光沉靜地看向宋野。
“要不是你送清芷和孩子去軍區,我們哪能這麼快團圓。”
他知道,若不是宋野拚了命地趕路,若不是他冒著風雪把母子倆安全送到,他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她們。
這一聲謝,遠遠不夠。
宋野長歎一聲,重重地拍了下大腿,說:“嗐,咱兄弟之間還整這些虛的乾啥?客套話留著跟外人講,咱們之間哪需要這些?你人平安就好,比啥都強。”
他一邊說著,一邊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進陸寂川碗裡,又舀了一勺湯。
“川哥,你多夾點菜,補補身子。你這臉色還白著呢,得好好養一陣子。”
在他心裡,陸寂川不隻是戰友,更是能替自己擋子彈的兄弟。
陸寂川沒再推辭,低頭吃了口飯。
他們倆之間,“謝謝”這兩個字早就說膩了。
小時候一起翻牆逃課,被人追著打,陸寂川替他挨了那一棍。
後來當兵,宋野又在槍林彈雨裡把他從廢墟底下刨出來。
這些事,誰都沒提過,但誰都沒忘。
有些話不必掛在嘴上,心裡早已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