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牽掛我,我同樣如此,所以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過得幸福,所以在明知自己給不了你這份愛的時候我又怎麼能去耽誤你、拖累你?”
他的聲音懸在陽光裡,像一根將斷的蛛絲。
“琛哥哥……”
秦予安攥著襯衫下擺的指節泛白,陽光從背後漫過單薄的肩胛,將影子投成眼前人腳邊一團顫抖的墨痕。
十七年未出口的稱呼刺破空氣時,窗外的鳥叫聲驟然靜默。
“嗯?”
顧琛的喉結重重滾了滾,喉間擠出的回應裹著砂礫般的澀。
他向前半步,皮鞋碾過地板上碎裂的光斑。
“去喜歡彆人吧。”
飄窗上的人突然仰起臉,陽光將他睫毛上的水汽蒸成薄霧。
“找一個這裡還有溫度的人,找一個被愛滋養長大的人,找一個同樣對你好的人,和他她)好好相愛,好好幸福。”
秦予安繼續開口,語氣很輕,可在說話時指尖卻發狠似地戳向心口。
說完,他扭頭衝著窗外,陽光暴烈地剖開他蒼白的脖頸,暴露出青紫的血管。
那裡曾綴著的長命鎖,如今似乎隻剩下一道褪色的紅痕。
“你讓我找……被愛滋養長大的人?”
顧琛的喉結在光暈裡滾動半圈,明顯被秦予安的話語刺痛。
他擒住秦予安顫抖的手腕,晨光在交疊的肌膚間灼燒。
“嗯,你本該就去曬正午的太陽,而不是捂著我這團發黴的雪。”
秦予安腕骨在對方掌心發出枯枝斷裂的脆響,卻仰頭笑得眼尾洇開胭脂紅。
“可我的愛早就被釘死在那個春日,你母親推開鐵門,鈴蘭香混著曬過的暖陽味道已經醃透了我的魂。”
顧琛的聲音被痛苦撕扯得支離破碎,字與字之間漂浮著藥渣般苦澀的停頓。
陽光穿過他顫抖的睫毛,在眼瞼下篩出細碎的金斑,像極了那個永遠停駐在記憶裡的春日下午。
他記得,那天安倦鬢角彆著珍珠貝母發卡,一襲白色長裙,也是這樣晃著細碎的光暈推開孤兒院斑駁的鐵門。
“十七年前,我其實最先見到的其實是你母親。”
顧琛抬眼看著秦予安,喉結滾動著咽下所有驚痛後,突然談起了十七年前的安倦。
說話間,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蜷縮,仿佛正隔著時空觸碰那縷飄散的柳絮絨。
“記得當時第一眼看到她,我和周圍人一樣,就是外表上覺得她長得很美,其他沒覺得她和之前來資助的人有什麼不同……”
尾音突然被窗外的風聲截斷,顧琛聞到自己指縫裡泛起孤兒院舊鐵床的鏽腥味。
秦予安頸側的血管突跳兩下,像極了安倦當年彆在珍珠貝母發卡後的絲帶結。
“可我沒想到,她蹲下來替我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
顧琛下意識伸手虛撫那處跳動的青影,風鈴在遠處發出相撞的鈍響。
“她當時蹲下來的瞬間,陽光正巧穿透榕樹氣根,我看見她睫毛上停著柳絮絨,那麼輕那麼軟,像神明降臨時遺落的羽翼。”
“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洗衣液的鈴蘭香混著暖暖的陽光味,讓我第一次知道"家"是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