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地板上散落的合照,玻璃裂痕正好橫貫照片裡兩個少年在遊樂園的合影——秦予安正把糊在謝清時鼻尖上。
“來給您送山楂脯的,您嘗嘗。”
她裝作沒有看見對方泛紅的眼尾,跪坐在羊毛氈地毯上,笑著打開藤編食盒。
第三層藏著的糖霜小熊餅乾,是照著謝清時最愛的泰迪熊模具烤的。
“好,謝謝您,還親自跑一趟。”
謝清時禮貌地從毛絨鬥篷裡探出手,腕間的智能手表閃過淩晨347的睡眠記錄。
可指尖碰到食盒邊沿時突然縮回,像被糖霜灼傷般蜷進掌心——那是秦予安五年前從雲南帶回的傣族手藝,編紋路裡還嵌著幾粒孔雀石。
當時對方把淋濕的劉海往後一捋,笑著說要給他裝一輩子零嘴,然後食盒第三層永遠留著他最愛的小熊餅乾位置。
他喉結動了動,突然想起有次學校春遊,他鬨著要吃山楂,秦予安就脫離隊伍,爬了兩裡山路給他采了一把紅山楂。
回來時那人運動褲膝蓋磨破個洞,掌心的野山楂還帶著晨露。
謝清時脖頸後細小的絨毛突然立起,他記得當時秦予安被蜜蜂蜇腫了手指,可還是笑著跟他說“阿時愛吃就值”。
“林姨喂您吃一塊好嗎?”林姨沒有察覺到他繁長的思緒,她挑出裹著槐花蜜的山楂脯,“覃叔特地給您和小少爺做的……”
糖絲在昏暗裡拉出晶亮的弧線,可謝清時卻把臉埋進毛絨熊的肚皮,玩偶眼睛缺了顆紐扣——那是昨天晚上做噩夢時扯掉的。
“您不是來替他說好話的嗎?為什麼不說呢?”
悶悶的聲音從棉花團裡傳來,床頭櫃上的星空燈突然切換成流星模式,銀河光斑在他泛紅的眼尾跳動。
林姨手中的山楂脯在暖光裡凝著蜜色糖霜,她輕輕用瓷勺刮下最綿軟的那層果肉。
“清時少爺知道安家後山那棵老山楂樹嗎?去年台風天被雷劈斷半邊枝椏,覃叔哭著說活不成了……”
冰涼的觸感突然碰觸嘴角,謝清時驚覺林姨正用山楂脯輕點他唇瓣,就像十二歲發燒時對方哄他喝藥的模樣。
“可您猜怎麼著?”
她將食盒第三層轉過來,露出糖霜小熊餅乾旁的楊梅汁,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滾落在羊毛氈上。
“我當時和小少爺回c市,覃叔因為要做山楂脯,我們就碰著運氣往後山跑了一趟,發現那棵山楂樹斷枝處抽了新芽,還開著花呢。”
羊毛氈上突然落了兩滴深色水痕,謝清時攥著毛絨熊缺角紐扣的手指微微發抖。
紐扣邊緣的線頭刺進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疼。
“林姨知道您受委屈了。”她輕輕掰開謝清時緊握的手指,用沾了楊梅汁的指尖點在他眉心,像小時候給他點朱砂痣那樣,“也知道您其實很想和小少爺和好。”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一片枯葉卡在窗欞間,像封未拆的信。
“可是您害怕。”林姨把溫熱的楊梅汁塞進他手裡,杯壁上卡通笑臉的弧度被水汽模糊,“怕這次如果還是輕拿輕放,小少爺不會往心裡去,以後還會傷害自己。”
謝清時被她的話刺中心事,突然像被抽走全身筋骨般癱軟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板邊緣發出悶響。
他蜷縮成胎兒的姿勢,十指深深插進頭發裡撕扯,喉嚨裡迸發出野獸般的嗚咽:“嗚……嗚嗚……啊啊啊……”,尖銳的蜂鳴聲中,他的後背劇烈起伏,像是有人正用鈍刀在脊椎上一節節碾過。
林姨沒去關警報,反而把音量調大了些:“哭出來吧,警報響徹整棟樓才好。讓所有人都聽聽,我們清時少爺的心都疼成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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