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一貫是被霍長鬆寵著的,實在見不得曹氏踩在她頭上,還是頂著老太太警告的目光,做作地捏著帕子輕掩著唇,陰陽怪氣地笑道,“聽聞大公子早上就進了城,怎的天都快黑了才到家?這想念祖母彆隻是嘴上說說吧?”
這話一出,屋內所有人都是各有反應。
反應最大的莫過於曲氏。
曲氏眉目圓瞪,一指頭就戳了出去,疾言厲色道:“好你個李春雪!平日裡不守規矩也就罷了,今日竟還想汙蔑我兒!真是養得你麵黑心大,以為說我信兒裡兩句不好,你兒子就能得到什麼好處不成?”
李姨娘做派確實囂張,隻是平日有霍長鬆護著,曲氏這個正房夫人就算再怎麼不滿李姨娘用儘下作手段爭寵,也重罰不了,最多就是嘴上訓斥幾句,回頭霍長鬆還要心疼,各種往李姨娘院兒裡送東西。
但今天不同,今天她的信兒回來,誰也不許作妖。
就連素來對李姨娘寵愛有加的霍長鬆這會臉色都有些難看,板起臉來說:“阿雪,莫要胡言,信兒是早得知他的啟蒙恩師病重,從昨夜起就撐著最後一口氣等他回來。他這才回京後便先去看望恩師,送恩師走完最後一程。”
霍老太太撚著佛珠哼了一聲,“一個妾室,還同她解釋這般多。我早就同你說過不要過分寵愛妾室,不然妾室就會認不清身份,蹬鼻子上臉!”說著老太太又剜了一眼李春雪,“這妾室說穿了就是奴才,一個奴才還敢編排起主子來了,當真沒規矩!明日起李姨娘每日到祠堂跪上一個時辰,直到信兒會試結束!”
一聽心尖尖兒上的人要被罰,霍長鬆頓感心疼,再一看邊上李姨娘眼波流轉,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樣,便不自覺地開口求情。
“到會試結束……這還有小兩個月呢,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老太太冷冷地掀了掀眼皮,“不願意也行,那你就把她發賣了,那就什麼懲罰都不用受了。”
“發賣”兩個字一出,剛剛還暗暗給霍長鬆拋媚眼的李春雪霎時臉色慘白,她實在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會說這麼重的話。
霍雲慶著急地想為母親說話求情,但被李春雪死死按住,她生怕老太太會遷怒兒子。
站在角落的霍錦安默默垂眸,她倒是不意外老太太著態度。
這兩年她雖然沒怎麼見過這些“親人”,但一直有讓寶鏡留心打探各院的情況。
這日子要想過好過踏實,那些可能威脅到她的人也得多少了解。
所以剛剛一進壽安堂,隻掃了一眼各人各態,霍錦安基本就能把這些麵孔和身份對上號。
老太太這番言語她不意外,誰讓所有孫輩中老太太最真心疼愛的就隻有霍雲信。
彆看老太太看不上李姨娘,但平時也幾乎沒有太偏幫著大夫人曹氏,不過是想兩相製衡,讓自己還能將一部分管家之權捏在手中。
而且她很受用曹氏這個比自己出身高的兒媳婦在李姨娘那受了挫或者處理後宅之事出岔子時來找自己請教。
隻是今夜李姨娘嫉妒之下口不擇言,擠兌她的寶貝嫡長孫,算是觸及到了老太太的底線,這才直接放了狠話。
霍長鬆訕訕一笑,趕緊打著圓場:“母親說的哪裡話,阿雪她到底生養了慶兒,哪能隨意發賣?跪祠堂挺好,就跪祠堂。”
李姨娘嘴唇顫了顫,明顯心有不甘。可唯一能給她撐腰的霍長鬆都這麼說了,她也沒彆的辦法。
自始至終,端坐在前的霍雲信都沒有為自己辯駁。後宅婦人的口舌之爭他不好說什麼,而且終歸是父親的妾室,他自然不會明著給李姨娘沒臉。
跟著霍雲信的小廝這時候有幾分欲言又止。
曹氏瞧見了,心下一動,一拍桌子道:“文青,有什麼話就說。”
文青上前一步,“回夫人的話,公子昨日得知錢夫子病重,路上就加快了腳程。早上進了城門後原是想著先回來說一聲,結果通往府上的路被堵了,繞路已然來不及,公子這才決定先去看錢夫子,隻怕繞了路便趕不及見最後一麵了。”
曹氏臉上隱隱透出得意,連脊背都挺直了不少,拿斜眼看李姨娘:“聽到沒有?我兒原是要先回來,這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