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且再等他幾載。”
“待到追亡逐北,驅除元廷,整肅南方之後,北境的元氣差不多便能恢複,屆時無論遷都,清算,整肅吏治,就都有足夠的基礎了。”
“如今的要務,還是在清丈之上。”
“借著追剿白蓮教的名頭,祭出幾十枚人頭,再讓大明報社刊印一番好生敲打,大勢便成了。”
左右也不過是一群山匪。
為禍鄉裡,奸淫擄掠的事情也沒少乾。
隻是禍害的範圍比其他曾經被清剿的那些人稍顯低調,加之警醒,竄逃果決,才在混亂的北境中得以反複橫跳。
這樣的人,死上一千一萬個,朱標的眉頭也不會跳一下。
雖說難免有仗勢欺人的意味。
可在北境,有一個可堪重視的對手嗎?
孔家?
他們要真有那麼硬氣,也就不會世修降表,將元太祖忽必烈奉為儒家大宗師了。
常升頭也不抬,望著從躺椅中坐直,起身欲走的朱標,雖然沒有證據,卻還是斟酌開口道:“有件事還得提醒姐夫。”
“不要過於輕視北境潛在的風險。”
朱標起身的動作一頓,又直接坐回了躺椅中,目光灼灼的與常升對峙,麵帶思量的追問道:“你是說北境中還有人不死心?”
常升搖頭道:“那幾十顆人頭落地,經由報社一傳,這些人大多將偃旗息鼓。”
朱標哪能聽不出來,問題就出現在這刨除絕大多數之外的少部分人。
“追剿篡逆,名正言順。”
“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成?”
皇權為什麼口含天憲?
就是因為皇權製定的規矩就是最大的公理,就算有疏漏,有邏輯漏洞,但隻要強硬的推行下去了,儒家也會自圓其說的替代皇權補上法理。
雖然他們不可避免地會在強權的君主死去之後鑽規則的漏洞,並且將陳舊的規則當成祖製來對付後來的年輕君主,卻不能否認,儒家就是天底下與皇權結合最緊密的群體。
常升搖了搖扇子,神色複雜且追憶。
“我曾在古籍殘卷中看過一句俚語,深以為意。”
“壞人絞儘算計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受教化,被教化,懂權衡,知進退,對這類人而言終究是一種奢侈,況且他們蠢不自知,還有自己一套自洽的蠢邏輯。”
“因一時時運窮人乍富或驟得高位,不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的道理。
“隻在乎眼前的利益。”
“且到死都不會認錯。”
“這樣的蠢人曆朝曆代都有,最容易被人煽動,當做變革之中,流血大事的導火索。”
“沒有他們的折騰,以身試法去驗證變革的刀鋒,變革往往無法結束。”
“但如今,我還沒有瞧見這麼個鋌而走險的蠢貨出現。”
“即便姐夫和叔伯的威望太高,這些關乎到他們身家利益的國策,我不相信他們會如此乖乖的“引頸待戮”。”
“加之北境的如今就是南境的將來,唇亡齒寒的道理,我也不信南境的這些與讀書人深度捆綁的豪門士紳不懂。”
“更加不相信他們會束手就擒。”
“所以還是勸姐夫,小心為上。”
朱標點點頭,麵色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