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見信被從屋頂躍下的巨狼撲倒在深雪中,低溫帶來的劇痛和極寒的空氣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腥風撲麵而來,那止咬器已經不見了,皮帶也消失,巨口一張,森然利齒立刻咬向他的脖頸,蕭見信瞳孔一縮——
“嗤啦——!”
防護服應聲而裂,冰冷的雪沫和刺骨的寒風灌入,肩頭的皮肉被狼牙劃開,溫熱的鮮血瞬間湧出,在慘白的雪地上洇開刺目的紅。
“嗬呃!”
極寒讓疼痛延緩了好一會兒才湧上來,卻更加地劇烈,因為異能立刻開始修複了。
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蕭見信感覺到炙熱滾燙的狼埋首在他頸窩,毛發已經觸到了他的臉頰,想必那巨大的嘴很快就會咬斷他的脖頸了……
蕭見信躺在綿軟的雪裡,甚至想就這麼死了也行。
然而,預想中頸骨碎裂的劇痛並未降臨。壓在身上的龐大軀體猛地一僵。
鼻尖鑽入了血腥味,狼的耳朵猛地一豎,那聲帶著痛苦的呻吟似乎勾起了他的某些記憶。
他聽過這個聲音…是誰?
那雙燃燒著瘋狂血色的黃色獸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騰岩漿,翻湧著的狂暴殺意退去一絲。
巨狼的動作一頓,牙齒就這麼卡在了他的脖頸間,已經刺入了三分,隻差一毫厘的距離就能夠直接咬破氣管,讓獵物掙紮死去。
可他頓住了,瞳孔劇烈地顫動著,緊皺的鼻尖緩緩放了下去,牙齒也收回去,看著蕭見身上可怖的傷口,嘗到嘴裡腥甜的味道,眸中露出底下深埋的、屬於人的驚愕與難以置信。
“…桑…格…?”一個沙啞、乾裂,但絕對屬於人類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痛苦和茫然,艱難地從狼吻中溢出。
這聲破碎的呼喚像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了蕭見信,他在雪地裡艱難地喘息著。
被失控的旦增撲倒撕咬的生死交際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這隻猛獸。
因為破損的防護服已經無法提供熱源。要麼被凍死,要麼被咬死。
蕭見信寧願被吃掉。
撲在身上的野獸帶給他的除了疼痛,就是灼熱。
如同烙鐵般的驚人高溫從旦增緊貼著他的皮毛下傳來,與周遭零下七十度的酷寒形成了絕對溫差,這絕不是搏鬥產生的熱量,更像是一種從臟腑深處燃燒起來的病態高燒。
“旦增……”蕭見信發出幾乎是氣聲的呼喚。
失血加低溫讓他已經脫力了。
“嗚…嗷……”巨狼喉嚨裡發出的不再是純粹的威脅嘶吼,而是變成了一種痛苦的、焦躁的、近乎嗚咽的呻吟。
它壓在蕭見信身上的力量變得混亂,時輕時重的擠壓,不再是單純的壓製,變得更為輕柔——即使這輕柔在他的體型下也顯得像是進攻。他的動作要更像是一種無法自控的、尋求慰藉的磨蹭。
濕熱的狼吻無意識地在蕭見信裸露的脖頸和臉頰旁反複蹭動,留下冰冷的觸感和一種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味,毛刺的舌頭一舔,將凍成冰晶的血渣子全部舔走,留下一種奇怪的氣味。
那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雄性氣息,如同最烈的酒混合著硝煙與血腥,霸道地壓過了風雪和蕭見信自己的血味,直接衝入他的鼻腔和大腦,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心悸,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混合著恐懼的戰栗感攫住了他。
在掙紮和近距離的接觸中,蕭見信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掃過旦增的後腹。即使有皮毛覆蓋,靠近尾根的部位也呈現出觸目驚心的異常和深紅色。
這個赤裸裸明晃晃的生理特征,像一道混沌中的驚雷劈開了蕭見信混亂的思維。
旦增的心跳快得像失控的引擎,隔著皮毛和防護服都能感受到那擂鼓般的震動,蕭見信終於意識到了,這絕不是正常搏鬥或寒冷應有的心率。
這是——發情期。
蕭見信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虞初魎還是蘇華盛曾經提過的信息:“…狼群分為阿爾法狼和其他狼,隻有阿爾法級彆的狼才有交配的權利,所以阿爾法狼的發情期更具有攻擊性,極其危險…”
曾經漫不經心的話,如同詛咒般在耳邊炸響:“異能者和動物特征融合越緊密越強大…像旦增這樣的,隻能關起來……變異的頂級掠食者在發情期就是行走的災難…能量消耗是平時的數倍,在極端環境裡,死路一條…”
仿佛為了印證這恐怖的預言,旦增的狀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惡化。
“桑、格……難……受……”
滾燙的體溫在狂暴的風雪中開始失控地流失,強健的肌肉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起來,壓在蕭見信身上的力量時重時輕,嘴裡甚至開始吐出帶血絲的白沫。
他顯然已經認出蕭見信,但人性和和本能的劇烈衝突下,旦增的身體開始出現可怕的失衡。
足以抵禦寒風的毛發陡然散去,匍匐在蕭見信身上的巨狼開始縮小,當著蕭見信的麵試圖變回人的模樣。
他臉上痛苦的表情,瘋狂搖晃的腦袋,像一個在欲望與嚴寒雙重酷刑下瀕臨崩潰的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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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憑借自己的理智回歸人性……?
“旦增停下來,先回去!”蕭見信意識到的瞬間,不顧身體的顫抖,猛地拽住他還未完全散去的脖毛。
不能!不能在外麵變回人,會凍死的!
旦增撲在他身上,臉上已經是半人半狼的模樣,毛發褪了一半止住,從嘴裡擠出痛苦的聲音:
“我…難受……控製不……住…會吃掉…你……吼!”
旦增扭動脖頸,仰頭又是一聲狼嚎,細雪落在他眉間,垂眼時又變成了狼的模樣,獸瞳狠厲。
但試圖啃咬他的動作,總在利齒觸及肌膚時變作舔舐,從喉間擠出不舍的呻吟,像是人聲,又像是獸吼:
“不…行……走……”
蕭見信環顧四周:斷裂的牢籠、呼嘯的致命風雪、飛速消耗殆儘的暖石、自己肩頭流血的傷口…所有常規救援手段在此時此地都是笑話。
他沒有任何藥物、工具或幫手能解決一頭處於發情期且瀕臨崩潰的巨狼,也注定沒有外援。所有人都在距離他幾公裡外的地下。
現在有什麼能夠立刻解救旦增?
一個冰冷到骨髓、絕望到令人窒息的答案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看著旦增那雙在痛苦中掙紮、偶爾閃過一絲微弱哀求的眼睛,感受著它身體傳來的瀕死顫抖和灼熱。
不行,可是……
旦增必須活下去。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牙關緊咬到幾乎出血。再睜開時,那雙總是帶著點冷漠或算計的眸子裡,隻剩下一種瘋狂。
他不再試圖推開壓在身上的巨狼。
他用儘全身殘餘的力氣,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主動地、緊緊地環抱住了旦增滾燙的、覆蓋著粗硬皮毛的脖頸。
他將自己的臉深深埋進對方沾滿冰霜和血腥味的鬃毛裡,他用嘶啞的聲音,在旦增耳邊,如同最嚴厲的命令,又如同最卑微的祈求,低吼道:
“旦增…撐住…回去。隻要先回去……”
旦增聽到了。
他早已意識到環境的惡劣,極度的低溫讓蕭見信幾乎是半昏迷,裸露在外的手臂涼得像是石塊。
旦增立刻以狼的姿態,叼住蕭見信防護服的兜帽,觀察片刻,立刻朝著彆墅內奔去。“唔…!”
被巨狼叼著兜帽拖行的感覺並不好受,冰冷的雪粒不斷灌入破損的防護服裂口,刮擦著裸露的傷口和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