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見信回到了座位時拍賣會已經開場了,台上有一束聚光燈打在一個不高不矮的人身上,正發表著講話。
“我們都知道,人類正在經曆一場全球性浩劫,使得我們不得不分散,但太元基地自建立伊始便順應幸存者們的意誌,致力於溝通南北,聯絡全國,立足於全人類的團結中,此次拍賣會是表層,實際上也是為了周邊各位基地的領導人們能夠坐下好好聊聊……”
他彎著腰擠進座位,鄧天霖焦急的目光在看見蕭見信後放鬆下來,拉住他低聲問:“怎麼樣?”
“人挺多,看晚上。”
拍賣會持續三天,晚上還有宴會,賓客們住在地堡裡,到時候大家都會分開住,和旦增聯絡上的機會更多。
蕭見信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盯著台上的太元基地領導人:“沒事,先完成你的任務。”
“哦…”鄧天霖顯得心不在焉。
蕭見信又何嘗不是。
“感謝各位願意接受鄙人的邀請,在民族危難之際,我們應當放下隔閡與偏見,放下質疑與仇恨,一致對抗天災……”
這番言論倒是讓蕭見信挑了挑眉。無論太元基地的高層此前是何想法和作為,至少這次拍賣會的確是達成了一個各方會談的效果。
他們當真如此想嗎?
“各位敬請享受,更多的話,就等到宴會上再說吧!感謝!”
太元領導人鞠了一躬,獲取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蕭見信也拍了幾下,為他的勇氣——儘管他的基地真的管理得不怎麼樣,法不嚴行這件事就夠他蛐蛐這領導層一輩子了。
拍賣師終於上台,開始在台上一件一件地介紹著展品。
台下的人對自己感興趣的物品投以關注,拋出價格。
但漸漸蕭見信發覺他們不一定是想要某樣東西,有些人明顯是在享受競爭成功的樂趣。
價格一旦炒起來,短時間停不下來。
蕭見信參加過拍賣會,在末世前。
那時候企業競標亦或一些法拍他都去過,真正的拍賣會也去過,都比現在參加的這個要專業,拍賣師話術精妙,競拍者點到為止,力求雙贏。
此刻在這個拍賣會裡,他卻隻感到一陣荒謬。
“一萬一次,一萬兩次,還有人嗎,沒人的話這件陳年威士忌就歸我們的86號顧客了。好,恭喜,86號。”
“六萬!三套全套外科手術套件以及無菌帳篷,恭喜13號顧客。”
“八千三次——舊世界全功能仿生伴侶,恭喜5號顧客。”
鄧天霖忍不住側頭吐槽:“這玩意兒末世前賣兩千我都覺得貴。”
看著台子上那個不堪入目的矽膠娃娃,蕭見信也是一陣淡淡的無語。不是換了個名字這玩意兒就高大上了,這種東西高價賣出蕭見信隻會覺得這群人很可悲。
西城區的人還在因為飽腹奔波,場內的人已經開始豪擲千金購買一個矽膠娃娃了。
這些東西送給采花人他們都不會要,他們隻想要能吃飽肚子的東西,能穿著度過急凍期的衣物,還有能夠睡個安穩覺的地方。
越看他越覺得荒誕,還沒說出句什麼話,忽然前方傳來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
“朱門酒肉臭。”
周邊的人都不禁側目相對,而蕭見信也看了過去,一看呆了呆。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彆人,正是秦奉先。
“那你現在坐在這裡,是朱門還是路邊骨?”
旁邊的人譏諷秦奉先。
“我們都是看門的狗,聞聞酒肉香。”人多耳雜,蕭見信出口解救他,嘻嘻哈哈地自嘲,不想他引起不必要的關注,目光掃過秦奉先手腕上那條標識著供貨身份的腕帶,“你呢?賣骨頭的?”
秦奉先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假裝不認識。
片刻後,等周邊人的注意力都轉到台上了,他身體微微後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側著頭,用隻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謝謝,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鄧天霖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看看秦奉先又看看蕭見信,眼神裡全是問號。他壓低聲音問蕭見信:“蕭哥,這誰啊?你朋友?”
“債主。”蕭見信小聲又言簡意賅,目光重新投向拍賣台,仿佛對秦奉先失去了興趣。但鄧天霖敏銳地感覺到,蕭哥身體比剛才繃得更緊了。
秦奉先聽沒聽見不知道,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隨意,卻讓蕭見信心頭那根弦繃得更緊了幾分。
這家夥出現準沒好事,尤其是在這種敏感時刻。周野呢?是不是也藏在某個角落?
蕭見信有預感,他們衝著蘇華盛來的,到時候可彆打擾了他的正事。
拍賣還在繼續,一件件拍品被送上台,又迅速成交。
“恭喜5號貴賓!”拍賣師不斷落槌。
緊接著上來的,是一箱標注著“舊世界軍用級”的急救包,裡麵的貴重藥品還未過期,但繃帶、止血粉、縫合針線等基礎物資在末世依舊寶貴。起拍價兩千。
這次競爭明顯弱了不少,價格隻停在了兩千五,最終被一個中型聚居地的代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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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師的聲音再次響起:“各位貴賓,接下來是一件藝術品——‘舊世界藝術瑰寶’,梵高《向日葵》高清仿製品,起拍價,五千。”
台下一片嘩然。
蕭見信也不禁嗤笑出聲:“仿製品,五千?”
一幅假畫?在朝不保夕的末世?哪怕它是梵高的真跡又能如何?既不能吃,也不能保暖,更不能用來殺喪屍。
“命比麵子值錢。”鄧天霖嘀咕了一句。
這才是現實,冰冷的、赤裸裸的生存現實。剛才那箱急救包帶來的荒謬感,被這幅畫衝刷得更加諷刺。
急救物品這些東西,自有前赴後繼的采花人和搜索隊為高層持續提供,對他們而言,幾乎相當於免費的,不就是“沒有價值”。
蕭見信看著那幅被小心翼翼展示出來的、色彩濃烈卻顯得格外刺眼的畫作,隻覺得秦奉先那句說得真是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在這裡,凍死骨的價值,甚至比不上牆上掛著的那朵燃燒而虛幻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