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程藿問:“老板,現在訂花還能做嗎?”
溫雪萍拿下為溫儂簪花的手,笑著迎上前:“什麼時候要?”
“就今兒。”程藿說。
“大概什麼時候要,什麼款式和價位?”
溫雪萍和程藿正溝通,周西凜就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四周,溫儂一個大活人杵在那兒,很難不被注意,他眼皮懶懶一掀,目光掠過她,淡漠得如同掃過一件擺設,旋即移開。
可下一秒又重新落回來。
顯然,之前那一麵讓他記住了她的樣子。
溫儂呼吸微微一滯,麵上卻紋絲不動,徑直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清清淡淡,不避不讓地落進他眼底。
二人視線交彙,不過兩秒,便被程藿一記重拳砸斷:“周西凜你真是喪儘天良!剛來一分鐘就開始勾引人家小姑娘了?”
周西凜被捶得一晃,可見那拳頭半點沒摻水。
程藿壓根沒等他反應,又看向溫儂:“妹妹,你可彆被這廝皮囊迷惑了!他就不是個好東西!”
“嘖——”周西凜側頭,眼風如刀掃過去,喉間滾出警告的悶響。
程藿忙不迭噤聲,拉著溫雪萍繼續挑配花。
周西凜轉頭又看向溫儂。
溫儂依舊沒閃躲,迎上他的注視,可這次隻有短短一秒,她便率先垂下眼睫,抄起剪刀埋頭打理花枝,腕間一根紅繩穿成的銀鈴手鏈輕輕晃動,襯得她手腕冷白如玉。
周西凜眼皮微跳,唇角無聲一勾,玩味地挑了挑眉。
程藿挑了束頂貴的花,溫雪萍看在錢的份上,才點頭接了這單。
包花時,周西凜二人窩在沙發裡等。
溫儂給他們倒水,端過來時周西凜正接電話,對方說了什麼,他不耐煩地問:“到底‘歡樂島’還是‘繽紛’,說清楚。”
溫儂彎腰把水放到茶幾上,就聽那端傳來一句“歡樂島歡樂島,這次不變了”。
她直起身子,剛準備轉身走,鬢邊的白玫瑰掉在了桌子上。
周西凜眼尖,先拾起那花,卻沒給她,一手通著電話,另一隻手用指腹撚著花枝轉啊轉,也不笑,一味散漫地看著她。
溫儂心一咯噔,先是試探地瞟他一眼,見他紋絲不動,略作沉吟,索性直接去拿那花。
指尖剛要碰到花瓣,他的手腕卻輕輕一翻,那朵花瞬間就離她的手遠了三分。
她呼吸微滯,又看他一眼,他正一瞬不瞬地回望過來,麵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仿佛隻是覺得好玩。
她隻好又伸出手,可他的手微微一動,再次輕巧地躲了過去,手腕上的銀鈴急促晃了聲。
程藿在旁邊看得一臉憋笑。
溫儂微微臉熱,不同的念頭在心頭碰撞。
她本可以不那麼執拗,但三秒後,她又把手伸了出去。
這回她學聰明了,沒用剛才的右手,而是迅速抬起左手。
可他這次也沒按常理出牌,就在她快抓住那朵玫瑰時,他抬手,把花重新簪進她的鬢邊。
溫儂周身一僵,從發絲到指尖都凝住了似的,怔在原地。
周西凜掛了電話,俯身拿起她剛倒好的水,蹺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邊喝邊瞥她:“物歸原主咯。”
又是一秒鐘錯愕,溫儂才直起身子,竭儘所能地找到自己的聲音,對他說:“謝謝。”
周西凜目光微動,程藿更是一秒鐘換八個表情——他還沒見過被周西凜撩過之後這麼淡定的女生。
程藿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溫儂。
昨天溫儂隻是覺得在燒烤攤乾活,穿舊衣服耐造,才會那樣打扮,事實上她平時從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虧待自己——熬過了為錢犯愁的日子,她開始把自己重新養育一遍。
這天她一襲淡黃色的連衣裙,兩根細細的帶子掛在瘦削精致的鎖骨上,襯得那肌膚愈發瑩潤如玉,白嫩得仿佛能透出光來,黑發蓬鬆柔軟,拂過不堪一握的纖腰,說不出的溫婉嫻靜。
越看越眼熟。
溫儂剛要轉身,程藿的聲音追了過來:“美女,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周西凜目光一定。
他交疊的長腿閒閒落地,換了個更鬆垮的坐姿,仿佛事不關己,唯獨那雙眼睛,如深海暗湧,帶著流動的重量,沉甸甸壓上溫儂的皮膚。
溫儂眼睫微垂,呼吸似有片刻凝滯。
再抬眼時,那雙清淩淩的眸子看著周西凜,話卻清清淡淡拋向程藿:“你問他吧。”
空氣靜了兩秒。
溫儂淡定轉身,走到溫雪萍身邊幫忙。
周西凜怔了怔,忽然極短地笑了一聲。
程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低聲罵道:“我靠,你他媽認識?”
周西凜的目光在溫儂身上停留了那麼三四秒,才瞥他:“之前燒烤攤那個。”又語氣如常補充,“不認識。”
程藿狐疑地去看溫儂的臉,仔細回憶昨天那個略顯蓬頭垢麵的女生,兩張臉慢慢在腦海中重疊,他這才猛地想起來:“靠!是她啊!”
這聲音有點大,溫雪萍看了過來,程藿比了個抱歉的手勢,胡了把自己的寸頭腦袋,剛要再說什麼。
周西凜傾身撈起茶幾上的打火機出去了。
他憋著一肚子話也跟著出了門。
透過澄淨的門玻璃,溫儂能看到兩個男人在門口噴雲吐霧。
花束包紮完,他倆的煙卻還沒抽完,溫雪萍乾脆把花抱出去,送到二人手上。
溫儂瞟到,程藿臨走前往店裡張望了一眼,而周西凜沒有。
男人們走後不久,溫儂拿起包包,對溫雪萍說:“媽,我出去一趟。”
溫雪萍正處理玫瑰花刺,沒抬頭,問:“去哪啊。”
“真真找我有點事。”秦真是溫儂大學時的舍友,也是溫儂迄今為止最好的朋友。
溫雪萍不疑有他,叮囑道:“天快黑了,你忙完彆來店裡了,直接回家吧。”
溫儂道好,走出花店。
掏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輸入“歡樂島”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