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澀腥苦爆開,直抵天靈蓋。胃裡翻江倒海,她下意識想吐出來,可袁桓之一行人又未走遠。
從食材采買到裝盤呈出都是在江府裡,不曾假手他人。董氏愛財如命,卻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苦膽沒剖乾淨的低級錯誤。但辭盈清楚,今日她這個江氏女若是當眾失態,‘嫌棄’江家的宴菜,丟的不單是自己一個人的臉。
強忍著惡心,辭盈緩緩起身,想裝作消食離開。不料袖口被扯住,江等容茫然的像個榆木腦袋。
還是專拖後腿那種。
“你要去哪?”
“……”
她張不了口,眼神暗示失敗。
吐又吐不了,咽又咽不下去,辭盈有些絕望。正想掏帕子,一截雪白袖袍倏然垂落,擋在她麵前。
絲絲清苦的藥香往鼻腔裡鑽。
不待辭盈抬頭細看,一隻冰冷的手就掐住她下頜。
力道不重,隔著輕薄的布料甚至能描摹出修長分明的輪廓,此刻清竹般突起的骨節連同檀木珠子就硌在她肌膚上。
夜風徐徐,分明沒有實質性接觸,但因距離太近,青年的衣擺連同腰帶輕拂過她麵頰,激起細密酥麻。
入目皆是皎潔的白。
兩人一站一坐,辭盈的視線高度正好是那清瘦的腰身。
比常人薄些。寬袍廣袖下更顯弱骨纖形,浮動間有種鬼氣森森的非人感。
古有楚人好細腰之說。
儘管辭盈不曾親眼見識過,但眼前的腰是勾把魂攝魄的刀。那片腹部更是猶如月光,皎潔無瑕。
孩童對母親有著最天然的依賴。但她自幼失恃,由他養育,像未戒斷的雛鳥,不可避免被吸引住。
尤其在餘光瞥見青年袖下迦南木珠那瞬,辭盈隻覺心口一震,渾身血液上湧,整個天靈蓋都麻了……
許是盯得有些久了,掐著她的那隻手掌重了重。
“張嘴。”
青年聲音自上而落,淡到聽不出情緒。
她條件反射鬆了牙關。
直到那塊裹鮓被他接住,不動聲色斂入袖中。辭盈這才反應過來,想要道謝,兄長卻已經遠離了。
整個過程僅有片刻。
江聿身形頎長,方才不過微微俯身,從旁人視角看,隻以為他們兄妹二人說了什麼悄悄話。
包括江等容也是這麼認為的。
“兄長方才與你說什麼了?”
“讓我看著你彆喝酒。”
“……”
接下來她果真老老實實。
但千防萬防,沒曾想還是在旁的地方出了差池。
食案被撞翻,用作回禮的金團油包滾落一地。燭火掙紮了下,便陷入周遭微妙至極的氛圍中。
辭盈循聲望去——
隻見鮮衣麗服的少女眾星捧月般被簇擁在中間。她微微抬高下巴,神情流露出的嬌矜與倨傲。
正是許久未見的陶素馨。
刺史父親就是她最大的底氣。不說整個雲州,至少半數人不敢主動招惹到她頭上。這也愈發襯得對麵衣不兼彩的女子,身形單薄可憐起來。
辭盈看不到她的臉。
隻能看見微微顫抖的雙肩,像夜風中撲朔翅膀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