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顧得上江家的選擇,腦海中隻有被這番堪比自揭言論炸起的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要不是時候不對,陶術都想撫掌大笑。怎麼會有人將不舉,說的如此清新脫俗,淡定自若?
雖說真假難以驗證。
不過此話一出,等同自絕姻緣路。
兩女一時有如晴天霹靂。誰也想不到,外表如此清風明月滿腹珠璣的年輕郎君,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簡直暴殄天物。
可目及那張蒼白病容,事情又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陶素馨嘴唇抖了抖,想說什麼,到底還是艱澀咽回去。
荒誕戲劇般的收場。
江老夫人直接氣到頭風發作,江韜更是怒不可遏,宴席一散徑直將人叫到跟前,“你今日行事如此莽撞不計後果,莫不是昏了頭,忘了往昔教誨?”
他的語氣透露出事態脫離掌控的恐懼。
像馴馬時脖子上的韁繩,試圖套牢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
“記得。”江聿頷首。
孝經他早已倒背如流。
指尖殘餘的水漬將袖口染成深色。狐一般微挑的眼尾藏在發絲投落陰影裡,唯餘溫馴無害。
“兒今日做法也是為了順應父親心意。”
江韜臉色稍霽,聽他接著說道,“眼下情形未明,不過父親既已決意與陶氏斷絕來往,總要做好得罪人的準備。”
陶素馨的賞識傾心就寫在明麵上。
倘若直接拒絕,再怎麼委婉也是拂了陶家的麵。可若由他‘汙點’而起,美玉有瑕,讓對方有充分的理由順著階梯下,旁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反而會同情她運氣不好,一腔情意付諸東流。
劍走偏鋒確有奇效。
能讓對方主動撇清,又不記恨江家,這是他想看到的結果。江聿做的極好,就是成本高了些……
江韜眉心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青年輕咳兩聲,白帕染血,“犧牲兒子一人名譽保全江家,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這樣的道理江韜不會不明白。
他背著雙手,指掌已然鬆放,神色卻還冷凝,“你能顧全大局這很好,但事先未言明,害你祖母受了驚嚇。”
帶血的白帕壓在掌心。
江聿緩緩將其斂入袖中,眼瞼低垂,“是,兒子自會向祖母請罪。”
…
轉眼江等容就不見人影。
本想跟她一塊離場的辭盈被留在原地。好在這會兒也沒有人注意自己,她悄悄撿了幾顆海棠果,便往後院而去。
小徑僻靜。
隻聞冷風簌簌。
植木奇石蟄伏在夜色裡,輪廓崢嶸迥異。四周漆黑一片,辭盈隻能挽起裙擺,摸索著前行。
正思索謝凜川什麼時候上門退親才最合時宜,不遠處的假山隱約傳出女子哀哀戚戚的低泣聲。
辭盈霎時毛骨悚然。
那些夜半冤死亡魂的故事,全在腦中過了一遍……她後背緊貼向石壁,額角冷汗一下子冒出。
哭泣的女聲很快開口了。
“郎君如今是要棄奴而去嗎?”
半枯枝藤遮擋的陰影下,立著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男子背對她而立,看不清麵容,隻能聽到他語帶無奈。
“你今日不該來的。”
“母親既應了你,待新婦進門後會給你一個名分,便不會食言。”
女子淚水漣漣,“奴婢知自己身份卑賤,配不上郎君,早晚都會有這心碎的一日。所以不敢壞郎君姻緣,奴婢隻是想來看看,好斷了心頭最後那點妄想……”
她話音綿軟,像難舍難分的鸝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