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動容道,“何必妄自菲薄呢?你我之間的情意,旁人終歸越不過去。”
他柔聲安撫,“我雖應了母親,卻是要她擇個性子柔婉的、家世高不過的。待我們孩兒出世再並嫡,必不會叫你受委屈。”
女子這才破涕為笑。
望著兩人逐漸相擁的身影,辭盈心口砰砰急跳。
石壁潮濕,冷意直刺脊骨。
她咬住唇瓣,愣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郎君……
奴婢……
隔著一段距離,光線黯淡,沒法具體瞧見兩人模樣。辭盈隻能依據那名女子梳的雙髻和衣著判斷,就是江府侍女。
但江家僅剩兩位郎君。
江賓年紀尚小,她的哥哥江聿也不可能。
……那到底會是誰?
指尖緊扣入粗糙不平的石縫,枯枝勾住發絲,劃得她麵頰生疼也無暇顧及,辭盈屏住呼吸,一點點探出身子——
假山中的兩人還在互訴衷腸。
糾纏衣角間那抹長穗最為惹眼。借著朦朧月光,穗紅玉白,上麵一個明晃晃的‘袁’字終於現出廬山真麵目。
腦中嗡鳴。
如飛蛾撞盞。
瞬間明白對方口中性子柔婉的、家世高不過的是誰……辭盈死死攥著衣角,才強壓下那股驚怒。
原來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袁氏急著定親……敢情袁桓之與女婢有私情。
這樁事鐵定不能隱瞞,但問題在於到底要怎樣,才能既讓董氏和江令姿知曉真相,又能把自己乾乾淨淨摘出?
不記得最後是怎麼離開的。
辭盈一路苦思此事,直到寒風灌進肺腑,嗆得她連連咳嗽。
恰在此時。
濃重到化不開的黑暗儘頭,雜糅了一點微弱光亮。
無儘長夜仿佛有了引路燈。
辭盈腳步頓了下,輕手將那扇沉重木門推開一絲縫隙。
佛堂半昏半昧,靜得落針可聞。
短燭飄搖似鬼火,絲絲縷縷在袖間穿行。青年烏發垂落將身跪地,麵容與慘白衣袍融作一色。
要不是確定這是自己的兄長,辭盈都要尖叫出聲。
“阿兄……”
她試探性往裡喊了一聲,江聿睫羽微動,卻沒回應。
再喊興許要生氣。
從前便是這樣,他受罰時總不肯她過來看望。
辭盈也不進去,索性坐在門口。
階前一地明月。
她額頭輕抵著木門,堂內滲出的光亮映在白皙麵龐上,她從懷中掏出糕餅和一串紅豔豔的海棠果。
果子應是熟透了。
呈現出一種腥紅色。汁水糜爛如膿血,引誘沉睡在暗處的毒蛇。
少女用乾淨的帕子包好送進門裡。
兩人一裡一外,隔著扇門。
就像先前無數次那樣。
“阿兄,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