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還要為他求情嗎?”
江令姿想過許多,唯獨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不禁驚詫定在原地。明月高懸,不遠處的空明湖水融入夜的清幽與靜謐,似一麵澄澈透亮的銅鏡,自她肩處照落。
少頃,方抬起眸。
“既然如此,更要求情。”
柔輝脈脈,隨風輕漾。羅嬰身形一頓,僵著脖子將身子正過來,又想到什麼,不自在彆了回去。
羅夫人眯了眯眼,“江三女郎,你的求情指的是他不挨打,還是不受罰?”
這兩樣還是有差彆的,受罰的方式不一定是挨打。
“還請夫人不要打他。”
江令姿自是不知她與辭盈的關係,也不知這一遭羅嬰差點捅出天大的簍子,巴掌挨得並不虧。她的視角受限,隻看到對方想讓她看到的。
這也是羅夫人想要的結果。想騙過旁人眼睛,至少戲角本人得足夠入戲。
“讓他送我回去吧。”
江令姿指了指高大的馬匹,“從哪來的送回哪去,並向我的父母道歉。”
“羅嬰,聽清楚沒。”
羅夫人一出聲,赫老已將鞭子收起,重新彆回腰上。
少年點點頭,卻是有氣無力,像是被方才那幾鞭子抽蔫巴了。一條腿跨出去,半邊身子還扭捏地膠在原地。
她看得沉默下。
終是沒忍住一腳踹向這蠢物兒子的後臀,用羌語啐罵了句,“還不快去!淨給我丟人現眼的東西!!”
怪自己懷有身孕時,還上馬廝殺,千裡奔襲,將他腦子顛混了。
…
可惜沒等將江令姿送回,追債的就找上門了。
梧葉報秋,露蟬聲咽。
江略蓬頭垢麵,塵霜染鬢,與往日的精致講究大不相同,他雙眼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黑的胡渣,衣袖更是少了一邊。
日光未曜曈曚之際,就捶胸頓足要死不活地鬨上門。
“無恥之徒,你還我女兒!!”
“那可是我含辛茹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拉扯二十年的女兒啊~~~”
他坐在大門口,抱著邊上的冰冷石獅子嗷嗷哭,活像個被惡霸強搶走女兒的柔軟無依寡婦,“你知道我這二十年是怎麼過的嗎?沒了女兒我可怎麼活啊!”
“女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嚶嚶嚶都怪為父把你生得貌美如花知書達禮,這才被此等不要臉的登徒子搶了去……”
雲州才傳了捷報,大獲全勝。
眾人正是慷慨激昂,熱血澎湃時,恨不得殺隻雞助助興,又逢早市熙攘,來往者絡繹不絕。
所以這一嗓子下去,殺傷力可想而知。
很快,江伯父就被兩個魁梧的壯漢架著‘請’進去。
淨室隔著青布簾幕,門窗緊鎖,濃烈的沉香熏人欲醉。銅製的獸口香爐吞雲吐霧。正中央一軸金邊山君圖如飛瀑垂掛,形凝山嶽栩栩如生,肅殺之氣透紙而出。
每十步黑甲兵士執刀而立,滿室冷寂中,一高髻垂髾的婦人盤坐於案前,正漫不經心擦拭著手中的半月彎刀。
曙雀掠過明窗,朝陽漫射,將刀口照得亮瑩瑩的。
待她抬頭,四目相對時,江略卻是微凝了下眉。
身為江家人,與辭盈寧氏的相處時日,自是比榮安公主久得多。在這一方麵,反應也更加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