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受到內心的愧疚折磨,想著“為什麼活下來的是自己”、“如果自己做得更好,戰友是否就不會犧牲”……
這些沉重的情緒徹底壓垮了老漢斯,讓老漢斯失去了好好生活的勇氣,一輩子都沒結婚生子,覺得自己過得好,就會愧對他的戰友。
而在他的父母相繼逝世後,老漢斯就流離到了紐約,當起了一個碼頭工人,用勞動麻痹著自己,並定期將那些攢下來的錢,郵寄給死去戰友還在世的家人,或者為英國捐款。
聽著老漢斯那平靜地講述,恩尼終於知道這位工人為何會有著那樣一雙枯井般的目光。
“嘿,夥計們,不說了,來喝酒!”老漢斯忽然從他放在床上的包袱中,抽出了一瓶金賓波本威士忌。
這種酒價格低廉、量大管飽,可以說是威士忌中的二鍋頭,是很多工人階級常喝的酒。
沒什麼好說的,三人吃著漢堡喝酒,漸漸的,恩尼竟也開始習慣了這裡的環境,一隻蟑螂從他的旁邊爬過去,他也隻是在醉意中隨手彈飛。
醉意高漲的時候,恩尼的心頭忽然想起一首歌曲。
“想象一下~如果沒有天堂~
隻要去嘗試想象~其實並不難~
如果世上沒有地獄~隻有我們頭頂的藍天~
如果每個人都能去想象~如果每個人都能活在當下~
想象一下~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國彆~
這樣做並不難~”
恩尼情不自禁吟唱起了約翰·列儂的《Imagine》,是在70年代的時候,約翰·列儂和他的妻子小野洋子一起創作的歌曲,描繪了一個沒有國界、沒有戰爭的世界,呼籲人們去想象、創造一個充滿愛與和平的未來。
這首歌不僅是反戰的經典曲目,在後世更是堪稱一代人的聖歌,傳播遍了全世界,也是曆年奧運會的必備歌曲。
吟唱之中,恩尼想著老漢斯、傑克的人生,都是被戰爭所殘害、摧毀……他唱得愈發投入,而這首歌安詳、柔和、朗朗上口的旋律,也不禁讓沉浸於醉意的老漢斯和傑克也跟著輕哼起來。
一瓶金賓波本威士忌很快見了底,朦朧醉意中,恩尼看著老漢斯那乾涸的目光、看著傑克那滄桑的臉龐……
恩尼將心中那本已經寫了三分一的《活著》稿子,全部都推翻了。
相比起老漢斯和瘋傑克的人生,《活著》所虛構出的苦難,根本就不具備任何的價值,隻是用文學的方式,塑造出了一種想象中的苦難。揣摩之下,帶著些許傲慢的審視意味,讓人與現實產生了距離感。
然而……苦難並不是用來審視的,而是每個在現實中努力生活的人的切身體會。
同時……苦難也不具備任何意義,苦難就是苦難,苦難的生活並不偉大,並不具備任何深度,隻是單純的苦難而已,隻是每個人的無可奈何。
如果他要用“老漢斯”的人生,來寫就一部虛構苦難的作品,無疑是對他人命運的踐踏!
思索著,恩尼在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學習後世的紀錄片《最後的棒棒》那樣,親自參與進這些碼頭工人、退伍老兵的生活當中,一字一句,將他們的生活如實記錄下來,創作一部紀實文學……然後,再將所得的所有稿酬,全都捐獻給這些飽受生活磨難的老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