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法共事了,真是遺憾。”
他用手帕擦乾額頭上的鮮血,當血跡消失時,額頭之上黃金瞳的輪廓不見了,就像是未曾存在過一般。
他眼神中是難以掩飾的疲憊,【看】的能力使用幾乎耗乾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腦袋有些渾噩,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讓他人察覺到你的存在……我已經在調查中留下了太多痕跡,一些家夥會像食腐的禿鷲一般找到你……如果他們得到了你,就可能走在我的前麵……”
拉茲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它甚至已經察覺不到他的聲音和動作,隻是陷入無法控製的失控狀態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記錄的意義是什麼?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它的失控提前了,那不是他想得到的結果。
他沉默片刻,重新將黃金瞳打開一道縫隙。
於是,它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拉茲。”
他呼喚著它的名字,黃金瞳中的力量附著在他的話語之中,如封印一般阻止了它繼續思考下去。
“你隻需記住,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話音落下時,拉茲正在失控的狀態戛然而止。
‘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疲憊讓他關閉了黃金瞳,而在黃金瞳被關閉的前一刻,他看到桌邊的醜女孩高興的表情。
‘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它回光返照一般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徹底暈倒過去,靈體如水母一般癱軟在閣樓的地板上,沒了動靜。
……
當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狀態。
唯一和之前不一樣的是,自己腦袋裡的某個地方似乎多了一層類似詛咒的封印,一旦試圖觸碰那道封印,它腦袋裡就會克製不住的出現一個問題:
記錄的意義是什麼?
這聲音回響在它腦袋裡,幾乎把它的魂體都扭曲了。
它害怕隻能離那封印遠遠的。
一旦遠離封印,它就立刻明白過來,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想到這裡,它就傻傻的開心起來。
它就這麼糊糊塗塗的活著,活在狹小的閣樓裡,開開心心的每天記錄著房客們的生活。
它無法離開這棟公寓的範圍,於是,為了保證有充足的記錄素材,它收集了上一任因心肌梗塞而猝死在公寓樓裡房東的屍體,從此成為了沃克街33號的房東,像個因害羞而不常在人前露麵的社交恐懼症患者一般深居簡出。
租客們換了一茬又一茬,它將賺來的房租用來修繕公寓本身,也或者是給自己買筆記紙、鋼筆和墨水,唯獨不需要為煤油燈添油——煤油燈附近的時間似乎停了下來,燈光也被停留在某個固定的時刻,無論何時都始終亮著。
它就這麼傻傻的、快樂的活著,過著日複一日單調乏味,卻又不感覺無聊的生活。
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軌,就像是這百年間一直以來的老樣子。
這熟悉的感覺讓拉茲充滿了安全感。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的租客找上門來。
“你好,我是哈林·卡庫博,你也可以叫我苗應初。”
從那之後,一些奇怪的租客陸續進入公寓樓內,接著發生了那些陳宴曾親眼見證過的事件。
在苗應初和他的同學們離開之後,公寓樓裡再次恢複平靜,拉茲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簡單生活。
直到某一天,它忽然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它感覺自己的生命即將行至儘頭,它本是不怕死的,但此刻,它心中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想法:
我還有什麼事情放不下,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它開始恐慌度日,打理公寓的心情也沒有了,舊租客陸續退租,它又不想去尋找新租客,公寓就這麼空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恰好一個亞裔角頭上門推銷中介服務,它就順水推舟的把公寓掛在了一個亞裔幫派的租房中介裡。
幾個月之後,這間公寓裡來了一位新房東。
房東名叫陳宴,這個名字引起了它的興趣,它至今還記得當初那個【陳宴】臉上冷靜的表情,和冷靜表情之下隱藏的深深的變態。
但也隻是有興趣而已,因為它見到的事情足夠多,知道亞裔姓名的重複率很高,同名同姓是一件很常見的事。
在第二個陳宴住進公寓之後,它如往常一般記錄下來他在公寓內發生的一切:
包括他剛來的時候因街道警務處的非法入戶調查而和克萊恩·賈斯特斯結下的梁子、每天抱著語言書籍早出晚歸時疲憊的樣貌、被白色老虎戲弄時的無能狂怒……
他是個有趣的人,也是它記錄過最輕鬆的人之一。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