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
他指著已經到達33號公寓麵前街道的工人們。
“他們能夠享受這樣的工資,過上比亞楠市大多數工人好得多的生活,而他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僅僅是一個月不休息而已!”
陳宴又問:
“一個月不休息,你們就能度過危機嗎。”
萊昂納多·亞當斯對陳宴的不悅加深了:
“當然!況且這些工人根本沒有質疑我們的資格!”
他的話語僵硬到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我已經展現了對他們的恩惠,而他們隻知道一味的索取,僅僅是一個月不休息,僅僅是少了四天的休息時間,他們竟然要罷工!這簡直令人無法想象!”
陳宴說道:
“或許這一個月不休息的消息隻是導火索而已,平日裡的待遇才是根本原因。”
萊昂納多·亞當斯的臉色終於發生了變化: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集團給他們發錢,他們理應為集團工作!”
陳宴看著他逐漸凶猛的眼睛,曾有無數人在這樣的眼神之下畏縮,人們害怕的不僅僅是眼神本身的凶狠,還有這凶狠能夠出現的依仗——威廉·亞當斯集團。
陳宴像是完全沒有被他的眼神乾擾,他看向街道上洶湧的人潮:
“可他們的價值更大,如果沒了他們,集團隻靠你們這些姓亞當斯的人,無論如何都無法運行的。”
萊昂納多·亞當斯著實被冒犯到了,在陳宴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
“沒了集團,工人什麼都不是!沒了集團購置的設備,沒了集團研發的科技,沒了集團的技術指導,工人什麼都不是!”
“沒了集團,誰給這些工人發錢?靠他們自己嗎?哈!”
陳宴說道:
“不對,財富是由勞動產生的,工作的本質是你們對勞動的異化。”
“一個人對家庭做了貢獻,這樣的勞動難道沒有產生價值嗎?是產生了的,隻是對你們沒有作用,沒有對你們產生價值,所以這個人得不到被你們定義了價值的金錢。”
萊昂納多·亞當斯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並因此驚怒不已——這句話在本質上否認著帝國現行的製度,但從各方麵都無可辯駁!
“創造價值的是勞動,而不是工作,工作隻是勞動的一種方式。”
陳宴始終看著街道上罷工遊行的人群。
“那些不被承認的勞動,不過是不能為你們這些人創造財富。”
“能夠創造財富的勞動,是被你們這些用金錢定義勞動價值的人所定義的。”
“你們製定了社會的運行規則,如果不遵守規則,就無法得到金錢。”
“如果沒能獲得金錢,就無法在運行這種規則的社會之中生存。”
萊昂納多·亞當斯這次沒有說話,因為他沒什麼可說的,因為陳宴說的都對。
他想要反駁,可從哪方麵都說不出話來。
陳宴看著街道上的工人們,那些在冬日裡穿著破爛工服,夾雜著小孩子的隊伍。
恍惚之間,他在那些人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他惶恐極了,眼神混亂。
偏偏“感覺”在這一刻因情緒的波動而延伸了,他耳邊出現了嘈雜的人聲,那是隊伍中人們的吼聲、議論聲、怒罵聲和竊竊私語聲,男女老少各種聲音各種語調……
晶狀體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這導致他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在飛快破碎著。
也是在此時,萊昂納多·亞當斯終於找到了反駁陳宴的辦法:
“你說得對,這就是整個社會的運行規則。”
他笑了。
“人們必須按照這樣的規則生存,違背意味著被社會拋棄,拋棄生而為人之後的一切觀念,拋棄一生取得的一切成就,拋棄一切社會關係……”
“沒人能承受這樣的代價。”
“人是社會人,人在社會中才有存在的價值,所以為我們工作是必須的事,什麼時候也無法改變!到了世界末日都不行!”
陳宴耳邊回響著萊昂納多·亞當斯的話,眼前看到遊行隊伍中的人們抬起了頭,無數張自己的臉同時看著他,怒吼出一個無聲的單詞。
那單詞敲擊著他的心臟,撕碎了他的懦弱,點燃了他的瘋狂。
“這樣不對。”
陳宴再次看向萊昂納多·亞當斯的時候,破碎的瞳孔如同被點燃的焰火,綻放著萊昂納多·亞當斯這種人肉眼不可見的火光。
“一切都是勞動者創造的!科技是勞動者研究的,機器是勞動者建造的,技術是勞動者開發的!”
“沒了勞動者,你們什麼都不是!”
他一步一步逼近萊昂納多·亞當斯。
後者步步倒退,眼神惶恐的看向歐嘎米。
歐嘎米紋絲不動,仿佛隻是個無關的看客。
萊昂納多·亞當斯臉上終於爆發了遏製不住的惶恐:
“我可以給你足夠的錢!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滿足!”
陳宴哈哈大笑道:
“我已經不需要你們所定義價值的金錢來實現我的價值了!”
“這個社會的生產力已經足夠!你們早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人們值得更好的生產方式,而那樣的未來終將到來!”
萊昂納多·亞當斯已經幾乎被陳宴逼到了房簷邊緣,困獸猶鬥一般朝陳宴撲了過來。
迎接他的是一發子彈。
一道血箭彪了出去,劇痛之餘,萊昂納多·亞當斯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從屋頂墜落了下去。
他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路燈頂端鋒利的鋼製尖角上。
他被路燈開膛破肚,四肢扭曲畸形,死的連麻風巷垃圾堆裡的破布袋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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