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女人就是這兩件事情本身?
陳宴難以理解。
她現在睡著,陳宴也無法問詢或是驗證她的身份。
真是讓人頭痛。
「我把她帶出了北局,就不能讓她留在網絡裡,萬一被北局那群黑衣人找到了呢?天知道他們有沒有在她身上藏什麼程序後門。」
陳宴看到了女人身體之內流動的密集數據流,這些數據流不但構成了她的內裡,還組成了她具象化的身體。
數據流們組合的方式很巧妙,而且自然而然。
陳宴意識到,這女人或許也是一個數據生命。
「我得把她從網絡裡帶出去……或許給她找到一具現實世界中的軀殼……我該去哪找這玩意兒?」
「而且,賽博格·奎因的IP地址被封存在她身上,我該怎麼把那IP地址釋放出去?」
陳宴意識到一件很麻煩的事:
「一切都要等女人醒來才行——如果女人醒了,我就能很方便的問出這一切。」
「她是數據生命,即便腦子不好使,也總能把留在自己身體裡的數據內容說出來。」
「喚醒一個數據生命的條件是什麼?」
陳宴對此一無所知!
「最關鍵是……一個數據生命,由數據構成的存在體,她怎麼會出現【睡】這種隻有血肉之軀才會出現的生理狀態呢?
是因為她沒有被啟動嗎?」
陳宴意識到了事情的關鍵。
「我需要……啟動她!」
陳宴看著女人,思考片刻,又猶豫片刻,然後向她的胸膛伸出了手。
他的手輕而易舉的穿過她的皮膚,擠開皮下脂肪,進入血肉之中,握住心臟。
陳宴手上輕輕用力。
【嗯……】
女人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隨之一同出現的是向上躬起的腰部。
「有戲!」
陳宴不間斷的持續捏著她的心臟,女人臉上冷白色的皮膚逐漸有了血色——她正在被喚醒。
在此過程中,陳宴看到了驚奇的一幕——他的指節——乃至整隻手,在和她心臟接觸的部分融為了一體!
像是兩種不同密度的水流相互交融。
像是一種不同狀態的物質在發生狀態變化時出現的中間態。
像是水和血液在一瞬間發生了置換,而置換的過程並非尋常人類想象中那麼血腥。
像是墜入了雲層的棉花糖變成了雲層本身。
……
隨著這個過程的深入進行,女人臉上的痛苦漸漸消失。
而陳宴莫名其妙的變得呼吸急促,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意識中開始上湧……
「靈魂馬殺雞。」
——一個荒誕的詞彙浮現在陳宴的腦海之中。
在這不可抑製的感覺不斷噴湧的過程中,陳宴發現女人竟然也處於同一種狀態。
她冷白色的皮膚之上仿佛湧動著一波又一波的淡紅色潮汐,她已經微微張開的金色瞳孔內閃著無法被反射的微弱紅芒,她身上的汗毛——讓陳宴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有著汗毛這種細微的具象化存在——她的毛孔張開著,但陳宴並沒有聞到傳統魯克人女性身上那股令人難以接受的味道。
陳宴並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他隻是從她身上張開的毛孔裡聽到了某種歌唱,那歌唱聲並不莊嚴肅穆,也絕非古樸典雅,而隻是歡快——
像是渾身散發著光線的麋鹿在夜晚積滿了雪的沃克街上歌唱,在相互追逐之後相互依偎;
像是培根和麵包片跳了起來,在餐盤之上的半空中相互穿梭,打了無數個蝴蝶結;
像是一隻又一隻追逐打鬨的泰迪犬,忽然碰在了一起;
……
「我他媽到底在想什麼!?」
讓陳宴崩潰的是,他無法停下來——這個詭異的程序一旦開始,就無法中途停止了。
粉紅色的潮汐在不知幾十還是幾百個時鐘周期之後達到了某一峰值。
陳宴癱瘓了,也或許是過載了,倒在地上渾身痙攣不能動彈。
女人睜開了雙眼,那雙金色的瞳孔仿佛神明最完美的造物。
大汗淋漓的陳宴看著大汗淋漓的她,一時之間大腦一片空白。
……
……
此時此刻,亞楠市。
舊城區東部街區,某個三層商鋪門麵房內。
尼德·羅德迪剛剛完成了自己的第一課——對自己的21個學生解答他們關於工業技術和工業發展,以及職業生涯該如何規劃的疑惑。
在進行這堂課之前,尼德·羅德迪對舊城區以南人們的素質頗有耳聞,高街的人們幾乎一提起那些人,必然會用上最難聽的形容詞,連最富同情心的學生們都不例外。
而在進行完成這堂課之後,尼德·羅德迪的一部分世界觀被顛覆了——麵前這群學生,這群年齡和他差不多大,但識字很少,甚至有些連帝國語都說不太清楚的學生,他們的某些素質很高——他們對學習的渴望甚至遠遠超過高街的大多數大學生!
最關鍵的是,這些學生幾乎全都是異教徒——他們其中的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聖光」是什麼東西——這實在是讓尼德·羅德迪十分開心的一件事。
如果心中不存在對於神明的敬畏,自由意誌便不會被枷鎖束縛。
尼德·羅德迪看著麵前的這群學生,一些因惡劣生存環境而消散的念頭重新凝聚起來。
「大家如果有需要住校的,可以找我登記,我給登記的學生發放鑰匙。」
尼德·羅德迪看著大家。
「我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然後——」
他拿出手機。
「然後我們要完成今天的第二課,這一課名為《理想國》。」
《理想國》則是尼德·羅德迪今天遇到的第二個驚喜,除去關於神明的那一部分描述,這本書簡直寫到了他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