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警員,我與這世界的聯係不能被任何意誌消滅,我愛的孩子,我愛我的妻子,我為需要正義的人執行正義,而不是為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維持榮耀。”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四肢已經麻木了,他感覺身體不再屬於自己——精神和肉體同時開始對他進行反抗,以至於這句話說到最後的時候,險些說不完。
克萊恩知道他必須把話說完,他必須否定自己腦袋裡存在的那個看似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意誌。
隻有把話說完,他才能維持自己真正的意誌。
一旦話說不完,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意誌必將一去不複返。
“我應當擁有不被異化的自由,我值得擁有真實而不帶絲毫虛偽的自由,我應當為捍衛我的自由做出努力。”
他拚命維持著幾乎狂亂的意誌。
“我的正義既是暴力,是以暴力維持正義,因正義本身就是依靠暴力而實現的,也是因暴力而被維係的,我為之奮鬥的是我內心的正義,而並非任何一人的榮耀。”
“我……是自由的。”
他說完,大口吐出黑血,整個人身體瘦了一大圈。
他使勁用手錘著地麵以對抗無與倫比的痛苦,最終倒在了血汙之中。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忘了剛剛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隻有地上的一灘黑血,證明著他曾經對某個力量的對抗。
他站起身來,換了衣服,清理了地麵上的血汙,而後重新來到剛剛汙血最濃厚的位置。
他看著地板上被錘出的拳頭印,嘴角上揚。
房間的角落裡,某個他完全注意不到的陰影裡,一個隱藏了身影的女孩始終注視著房間裡發生的一切,在看到他笑容的同時,在臉上掛上了不屑。
願望是不小心來到這裡的。
她白天不想跟陳宴見麵,就自己在島上閒逛,她在來到這座島上之前也沒想過這座島嶼上隱藏有那麼多的秘密,也沒想到威廉·馬斯特竟然就離她不遠——老東西現在恐怕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因為他實在是忙得要死,就連她到他的施工車間晃悠,他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願望對這種情況很滿意,她早對威廉·馬斯特對她的“占據”深惡痛絕,現在老家夥焦頭爛額的情況實在是讓她十分開心。
她偷聽了老家夥和工程師們的對話,大概意思好像是【對月軌道矩陣】被月亮上的神明發現了,具體是哪個月神不知道,反正這個月神不好惹,在發現人類要建立去月亮的通道時十分生氣,就讓信徒對【對月軌道矩陣】進行了一次自殺式恐怖襲擊。
結局很慘烈,老家夥的一半心血毀於一旦,重建起來比當初從零開始麻煩都大。
這麼說也不準確,因為【對月軌道矩陣】並非老家夥一人的心血,願望還看到了許多人,來自北方聯邦的一些年輕教授,還有來自帝都的一些年輕教授……總之都是一些年輕的知識分子,老家夥在這些人裡麵顯得格格不入。
願望看到了老家夥在年輕人堆裡的窘迫,但她並不感覺老家夥可憐,因為老家夥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他,他比任何人都要強悍的人生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
願望把視野轉向房間內。
而現在,這個……這個克萊恩……其實這人已經不能算是克萊恩了,作為北局的試驗品,被強塞了意識的生化人,【執行人】這種東西恢複本體意識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就算是在剛才,克萊恩已經幾乎把自己的本體意識從潛意識裡強行拉扯了出來,也無法讓本體意識占到上風,最後還是【執行人】的意識獲得了勝利。
因為【執行人】的意識是和克萊恩的身體完美適配的,克萊恩本身的意識才是“外來者”——這就是北局在克萊恩身上施展的手段。
這種堪稱惡毒的手段具體是什麼流程,願望能猜到一個大概,她想都不想去想這件事,因為她發現自己無法麵對這種事了,總感覺惡心的慌。
‘完了,我被陳宴同化了……’
她曾經對善惡並不敏感,對待一切都能足夠客觀,對人類文明的道德也完全嗤之以鼻。
但現在她竟然有了某種以人類文明為基礎的道德標準,這是讓她無法接受的事情。
道德是虛無的,文明是本不該存在的,是生命進化的絆腳石——這是她堅定的想法。
她在發覺自己無法改變想法之前強行轉移了視線。
‘克萊恩會去做北局要他做的事情,也會對【執行人】的意誌進行反抗,雖然反抗成功是小概率事件,但萬一呢?’
想到這裡,她有點興奮。
‘我還從沒見過成功的例子呢!’
‘如果他成功了,或許會成為另外一種更高級的生物?’
‘真是期待呢!’
願望很快離開克萊恩的辦公室,找彆的樂子去了。
……
……
此時此刻,B區。
陳宴拒絕了天價蜂房之後,在街上亂逛了半個晌午,時間很快來到中午時分。
脆球這玩意兒好吃是好吃,不乾淨也是真的不乾淨,短短兩個多小時時間,陳宴已經上了無數次衛生間了。
好在機械蜂巢的衛生間設計獨特,十分乾淨,不然今天早上這兩個多小時一定會變成陳宴人生中的噩夢。
基於這樣的遭遇,陳宴中午時選擇在一家蘇卡不列顛人開設的餐館就餐。
他來的一路上仔細觀察過,B區的飲食行業並不發達,來往的商賈無論大小都明顯更想要把時間放在趕路和交易上,而對機械蜂巢內的服務業,也就是第三產業置若罔聞。
‘多少人就能產生多大規模的第三產業消費市場,這裡的服務業不發達,或許是因為機械蜂巢剛剛興建,在此置業的服務商尚且不多的原因。’
陳宴和斯沃姆兩人點了兩份雞肉蔬菜沙拉,一大份醬汁烤肉,兩份不知道什麼菜做成的紅菜湯。
上菜的時候,陳宴出乎意料的再次遇到了阿偉——
此時的阿偉是以餐館服務人員的身份出現的,他那身蹩腳的紳士服已經被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不那麼標準的侍者服。
阿偉顯然並沒有因為再次相遇而感覺尷尬,他笑著和陳宴打招呼,將餐盤上的飯菜放在陳宴桌子上。
陳宴沒來得及想太多,一通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巴爾多先生,你好,我是尼德·羅德迪,花名冊已經製作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