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說這個。
陳宴雖然不理解,但依然洗耳恭聽。
“我上學的時候,由於家庭的供養而沒有生存上的憂慮,我們所接觸到的信息大都是整個世界誕生的偉業,從工業化到亞楠市拔地而起,從互聯網到物聯網連通整個世界,那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是充滿希望的,我對外麵的社會充滿了期待。”
他話鋒一轉。
“後來我畢業了。”
“臨近畢業的時候,係裡做著島鏈上的宣傳,有很多大企業都來學校裡搶人,連傳說中的威廉·亞當斯集團都來了一位分公司代理人,哦豁,那可是我見過的最盛大的場麵了。”
“為了找到符合我本專業的工作,也算是機緣巧合之下,我和幾個同學來到了戴斯島,我得償所願的從事了我本專業的律師工作,但一切遠和我想象中不一樣。”
“我日常接觸到的,並沒有什麼冤案、凶殺案,或是其他惡性的大案——那樣的案子輪不到我們這樣的新手來做。
我們律所接觸到的案子,大都是普通人之間起的糾紛,那些甚至不能算是案件,大部分隻需要適當的調停,就能夠解決。
無法解決的案件占少數,且大多數都是因為金錢而引發的鬥毆,也或是因為情人移情彆戀,或是夫妻出軌——後者大都會發酵成為凶殺案,這樣的案件是最好解決的,因為最容易定義受害人,走公訴流程,戴斯島法庭也最好做出判決。
在這個時候,我們就要作為辯護人而進入戴斯島法庭,按部就班的完成整個流程。
完成案件之後,作為律師的我們要上報自己律所的名字,後續戴斯島物流中心就會直接給律所撥款,這部分款項會拿出一小部分作為我們付出勞動的傭金。
一個月賺的傭金,大概是繳完稅之後,正好能夠付得起房租、吃得起自己做的飯、交得起水電費、餓不死的程度。
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
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用很正常的語氣說道:
“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有一番大作為。”
陳宴無法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絲毫的“慚愧”和“羞恥”。
他相信自己會有大作為,就像是喝下去一口涼白開一樣簡單。
“被社會毒打之後,我才知道,人都是平凡的,有能力也是相對而言——這社會上有能力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個。”
他在訴說這番話的時候,始終注視著陳宴的眼睛。
“然後我開始反思,開始內耗,我開始思考,自己作為一個普通人,能對世界產生的最大影響是什麼?我能達到的更大的成就是什麼?”
“直到羅德迪學長跟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可以發揮更大的價值。”
他接下來的幾句話,引起了陳宴的好奇。
“人不僅僅是通過勞動去改造世界的,還是通過個人的主觀能動性去改造世界的。
一個人先受到了教育,腦袋裡有了正確的普世價值觀,才能培養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並在有了主觀能動性之後參與到社會的發展中去,對這個世界做出正向的改造。
我認為我的能力足以對世界做出正向的改造,而不是爛在律所裡日複一日的做著無用功。
我認為我能夠影響更多人,讓更多人……讓那些上不起學的人,讓那些文盲,擁有知識,擁有正確的價值觀,這樣一來。
就相當於我的主觀能動性輻射開了,而被我輻射到的人,會比我個人對社會的貢獻多出十倍、百倍。
這便是我的價值。”
他似乎對論壇裡的那些知識有所涉獵……就是不知道學到了什麼程度。
陳宴明白,這一席話不但是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向他遞交的《簡曆》,還是這場“雙向選擇招聘會”中的一環——這是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對他的考驗。
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看著他的麵孔,忽然轉移了話題:
“巴爾多先生,你長的很像一個叫陳宴的人。”
陳宴表現得還算正常:
“那可真是太巧了。”
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沒看出他的破綻,便用一種“遺憾”的語氣說道:
“他在網絡上留下了很珍貴的東西,我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一小半……”
他看著陳宴:
“那些知識裡麵就有巴爾多先生交給羅德迪學長的《理想國》,所以,想必巴爾多先生也是認可那位名為陳宴的亞裔學者的理論的。”
陳宴點了點頭,誠懇道:
“當然。”
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用確定的語氣說道:
“如果夜校要教學生相關的內容,我認為我能夠勝任。”
陳宴肯定道:
“我相信,因為從剛剛來看,你的講演已經相當精彩。”
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轉而說道:
“但對於巴爾多先生的一些觀念,我恐怕不能接受——每個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權力,也都有被拯救的機會,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人。”
陳宴明白,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能說出這句話,一定是因為尼德·羅德迪把陳宴當初說的那句“二三十歲以上的人沒救了”告訴了他。
陳宴對這個問題的思路已經很清晰了,所以,他準備讓事實證明一切:
“我們不如約定好,在你任職夜校的一個月之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陳宴強調道:
“在把你理解的那些理論應用到實踐之後,想必你能夠對這個社會有更清晰的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