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給他一個動機,那便是尋求真正的“自我”——他要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誰,到底在這世界上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奧斯曼狄斯顯然清楚他心中所想。
但獨眼少年依然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可是一個大工程,可彆直到死了都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一輩子耽誤了,什麼都沒乾成,什麼也不是,活的連狗都不如。”
他已經在時間長河中生存了如此之久,他的心已經和河床最深處被一切遺忘的頑石一般冰冷。
陳宴陰陽怪氣的冷笑兩聲:
“耽誤一輩子不要緊,要是耽誤了幾十輩子,幾百輩子,還都活的什麼也不是,才是白活了!”
奧斯曼狄斯怒道:
“你他媽!”
他深呼吸一口氣,收斂了憤怒,又做出那副“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
“陳宴,你不懂。”
陳宴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你怎麼能得到這種報告的……這種程度的秘密,怎麼也不該是你這麼個外人能接觸到的吧。”
奧斯曼狄斯明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敷衍並學著陳宴剛才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道:
“活了幾十輩子時間,石頭都成精了,總得變異出來點特異功能吧?”
陳宴知道他不想說,而陳宴本身又對這個問題不算關心,於是就沒有繼續追問。
“對了。”
陳宴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奧斯曼狄斯。
他看著那隻本屬於他的獨眼,指著剛剛看過的那份報告,說道:
“這圖片裡的東西,是被我破壞掉的。”
他看了一眼照片,指著那張臉,說道:
“這些線纜原本是從機械飛升密修會的【機房】裡延伸出來,延伸到這張臉上的眼眶裡,我當時害怕極了,內心混亂,就把這些線纜給扯斷了。”
“在我扯斷線纜之前,這張臉還很清晰,能看出來是我的臉。”
他在照片上的幾個位置指指點點:
“但在我扯斷通往眼眶裡的線纜之後,這張臉明顯開始被【荒野】逐漸吞噬。”
“直到這些照片被拍下來的時候,這張臉已經看不出是我了……幾乎分辨不出麵部特征了。”
奧斯曼狄斯轉移視線到照片上,明白了陳宴的意思,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說道:
“你破壞了這張臉,但聖歌團依然從這張臉上的數據分析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不愧是最強大世代中最聰明的一群人。”
陳宴重複道:
“最強大世代。”
奧斯曼狄斯理所當然的說道:
“曆史是螺旋上升的。”
陳宴又問:
“這句話是你自己總結出來的,還是從哪裡看到的。”
奧斯曼狄斯回道:
“是客觀事實……算是我自己總結出來的。”
陳宴通過【白術】的腦機,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內心產生的一點小失望。
奧斯曼狄斯短暫的沉默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
“每個世代都有不同存在的遺留,不同之處在於那些遺留是否存在於現世,而那些遺留在現世的知識多少成就了後世代的文明。”
“這是連每個世代最終的大毀滅都無法摧毀的東西。”
陳宴追問道:
“如果那些遺留被留在了【荒野】中呢?”
奧斯曼狄斯回答:
“你經曆過【冰川世代】,應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才對。”
陳宴當然知道——被遺留在【荒野】中的東西,都被【荒野】打碎之後重新組合,然後成為碎片,融入整個世界裡了。
“那些前代文明的遺留,最終或許成為了某種不起眼的單一元素,進入了後世代人們的身體裡,一旦到了某個時機,那些舊日的元素就會被激活,然後重新綻放。”
奧斯曼狄斯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陳宴問道:
“你想要從這些卷宗裡尋找什麼答案嗎?”
沒想到,這一問竟然把奧斯曼狄斯問的有些癔症。
獨眼少年不知所措了老半天,才說道:
“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奧斯曼狄斯是老謎語人了,陳宴早習慣了和他說話的調調,完全沒放在心上。
“關於園長……威廉·馬斯特呢?現在冒牌貨是大企業家了,見到威廉·馬斯特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麵對陳宴的問詢,奧斯曼狄斯立刻表現出了一些無奈:
“那家夥啊,現在是大人物了,一天到晚忙得很,我們可是沒機會見到他呢。”
陳宴問道:
“即便你把亞人王之眼給了他?”
奧斯曼狄斯坦然點頭:
“是的,他和你不一樣,是能成大事的人。”
陳宴輕易從這句話中聽到了極大的嘲諷,於是說道:
“等我把身體拿回來,就幫你去找威廉·馬斯特。”
奧斯曼狄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說話時也是語焉不詳:
“那你可要想想清楚,然後抓緊時間才好,等他再做大一些,或許想要你回去的人就不多了。”
他低下頭,重新看向麵前的卷宗:
“即便是現在,與我而言,他能給我的幫助,比你能給我的幫助,已經有了差彆。”
無風的閣樓中,陳宴聽著這話,智械義體感覺到了些許薄薄的涼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