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回到機械蜂巢的時候,B區沿街的商鋪幾乎沒有重新開業的,人們都不傻,知道這倒黴世道上錢可能已經沒用了,和外麵斷了聯係,從外麵進行補給的物資沒有了,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正事。
這次的天災和以往的都不一樣,以往帝國還在,即便這裡遭了災,大不了換個地方從頭來過。
這次可真是跑都沒地方跑,海嘯降臨那天大家親眼看到機械蜂巢升高了幾百米……也或許是幾千米,才躲過了海嘯。
其他地方要是沒被淹沒,必定是聖光降下了神跡。
人們雖然信仰聖光,也會祈求神跡的降臨,但從未想過神跡有一天會降臨在自己頭上,因為聖光麵前人人平等,祂是博愛的,從不偏愛任何一個單獨的人。
人們大多知道,大水之後必有大疫,所以即便其他城市幸存下來,恐怕也會發生大型的瘟疫,在這個並不是所有人都進行了完全形態智械改造和醫療物資極其匱乏以至於已經發生嚴重醫療擠兌的現在,瘟疫來了恐怕誰都跑不了。
——這是陳宴和公司對門拉麵店老板交談得到的消息。
三天前,海嘯剛剛過去的時候,陳宴動用量子糾纏通將人群化作自己的量子分身,消耗了大量體能,事後他幾乎跪著去敲拉麵店的門,想要吃上一些食物。
拉麵店老板認識他,就給他開了門,但不要他的錢,隻跟他要一些醫療物資。
陳宴的智械義體接肢公司原本就算是半個醫療機構,自從上次台風【阿帕卡勒普斯】降臨之後,他就居安思危的讓烏鴉屯了一大批常用的醫用物資,現在終於派上用場——
隻不過幾卷繃帶和幾盒消炎藥,就換來了三大碗加了牛肉的大份拉麵。
拉麵店裡隻有陳宴一個食客,老板坐在陳宴麵前大吐苦水,囤積的麵粉時間長了會壞掉,必須保持新鮮的蔬菜如今也沒有種植的地方了,剩下的蔬菜全都冷藏到了冰箱裡,可蔬菜這種東西總是壞的很快,這才三天不到的時間,即便他們把一部分蔬菜做成了乾菜和醃菜,也還是有一部分直接壞掉了。
陳宴問老板,為什麼不拿這些東西出去換點彆的物資呢?
老板歎了口氣,順手就把煙從口袋裡夾出來了——他夾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考慮到食客還在旁邊,還是考慮到剩下的煙吸完就沒有了,於是忍住了點煙的衝動,將煙頭小心翼翼的收回口袋放好。
老板又歎了口氣,聲音低沉充斥著小心謹慎,無奈的聲音被內心的惶恐強行壓抑著:
現在外麵亂得很,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敢聯絡,我每天看你來公司上班,才知道你是誰,不然連門都不給你開!
陳宴問,形勢這麼緊張了嗎?
老板正襟危坐,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你是不知道!現在底下亂得很!昨天晚上幫派又出來收保護費了!隻不過這次他們收的不是錢,是糧食!
陳宴還沒說話,老板又繼續說:
那些原本被物流中心搞垮的幫派莫名其妙一夜之間死灰複燃,人還比之前多了!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也一起加入進去了!昨天晚上就是他敲我的門!說要麼交糧食,要麼就砸店!
陳宴皺著眉頭嗦著拉麵,吐槽道這人怕是被餓的六親不認了。
老板“呸”了一聲,罵了一句,才道:
我問他,我要是也加入你們幫派,是不是就不需要交糧了?
他告訴我,那也不行,糧食是必須交的,你現在交了,幫派就罩著你不被其他人搶,你如果加入幫派,成為了幫派的一份子,也是必須給幫派交納花紅的,那花紅便是糧食。
他娘的,這都他娘的末日了,那群天殺的玩意兒還特麼想著收花紅錢呢!
陳宴在一旁道:怕不隻是一群被饑餓逼得走投無路的烏合之眾罷了。
老板惡狠狠道:管球他是什麼狗東西!我隻要給了他們第一次,他們就一定會來要第二次!次次都來,我遲早也會被餓死!早死晚死都是死,等他們下次來,我就跟他們拚了!反正……我的糧食就這麼多了!
【糧食就這麼多了。】
是的,無論如何,機械蜂巢內部的物資是有限的,一旦民眾的食物用光,就必定要動用倉儲。
可倉儲也是有限的,當倉儲也用光之後,該怎麼辦?
陳宴心想,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倉儲的啟用時間必定在民眾的食物用光之前,因為有些人有儲備,有些人沒儲備,沒儲備的必定要想儘辦法從有儲備的口中奪糧……
機械蜂巢原本的常住人口就不多,五十萬人口中有四十五萬都是流動人口,陳宴自己公司就是接觸大數據信息的,最清楚這一點——流動人口並沒有充足的糧食儲備,他們必定會在短時間內成為不穩定因素,在一段時間……甚至幾天之後爆發。
陳宴的預計還是保守了些。
當天晚上的時候,Z集團隔壁的某條街區發生了一場械鬥,陳宴帶著托馬斯·吉爾伯特趕到的時候,械鬥已經接近尾聲,兩家社區超市被洗劫一空,街道旁邊幾個住戶被人破門而入。
街道上留下了一些屍體,大多是年輕的麵孔。
某個機動部隊的隊員在對現場進行拍照,看起來十分懶散的樣子,拍的照片也十分敷衍,連人臉都沒拍清楚。
陳宴來到他身邊,問道:
“你是這個街區的負責人?”
那人看了一眼陳宴,沒有理會他。
陳宴還想說話,卻被托馬斯·吉爾伯特一把拍在肩膀上。
陳宴看向托馬斯,便見到後者搖了搖頭,然後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街巷之中。
在街巷內某個店鋪,兩個機動部隊的隊員正往外搬運著半人高的紙箱,由於他們擁有外附簡易機甲的原因,搬運工作進行的很輕鬆——他們很快就把五個大紙箱搬運到了一架托運手推車上。
陳宴大概明白了,沒有說話,僅僅是用低語聲發出質問:
‘誰讓你們來的。’
對方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很機械的扭回頭,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道:
“沒人叫我們來,我們隻是餓肚子了。”
陳宴輕輕出了口氣。
好在不是巴爾·達克羅德的命令。
他繼續質問:
‘你們殺人了嗎?’
對方回答道:
“我們……”
他剛要回答,他的同伴忽然發現了這邊不對勁,他的傳呼機裡便傳來同伴的聲音:
“你在乾什麼,不要和人亂講話。”
托馬斯·吉爾伯特也聽到了這聲音,便低聲提醒陳宴:
“他們(機動部隊)裡麵有一部分是超凡者,聽說隊伍內高層的超凡位階不低……而且他們都是當初戴斯島墾荒時代過了命的交情,一旦惹上他們,會很難搞。
老板……不然咱們先撤?”
陳宴用帶著感謝的眼神看了托馬斯·吉爾伯特一眼,然後扭過頭,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