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沒有搞清楚一個問題。
既然我是從梁岸生的一半身體而來,那麼,我是否是完整的人?
我是否擁有完整的人的功能?——我的基因庫是完整的嗎?
進一步說,我是否有成為完整的人的能力?
我並非是由血肉之身自由生長而來的,我是被蒼耳注入了諸多異族基因打造出的怪物,是基因的融合態,也是星空中血肉造物的前身。
我,是【永恒死亡】的劣質複製品。
於蒼耳而言,碳基生命的【終極】,就是【永恒死亡】。
於是,我被蒼耳使用一切手段,朝著【永恒死亡】的既定目標進行打造。
當初蒼耳前往極北的桑克拉肯大墳墓,看到了所謂的【真相】,看到了埋葬在冰川之下的一切,他是從那時候得到了啟發,才發生了後來的一切。
在離開桑克拉肯大墳墓之後,他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發生了變化,他因為這種變化而做了相當多的準備,時間長達幾年之久。
梁岸生,就是他準備中的重要一環。
梁岸生是個可憐的家夥,他被蒼耳盯上,在被安排之下以為自己沒有抵住誘惑,成為了亞人。
從那個時候開始,梁岸生……以及我的一生,就已經注定了。
蒼耳覺醒了現實世界中的人格,記起了大量關鍵的知識,那些知識足以操縱梁岸生這樣的人的一生。
蒼耳沒有料到的是,梁岸生竟然被你殺掉了。
他更沒有料到,梁岸生被殺死之後,竟然接受了威廉·馬斯特的【邀請】,進入了拜倫維斯動物園。
——在這裡,蒼耳的計劃出現了第一次破產危機。
我是梁岸生的一部分,梁岸生是我的一部分,分離不僅僅是為了進行一場培養實驗,還為了日後重逢時能夠擁有完整的意誌——
當我真正成為【碳基生命的終極】——即【永恒死亡】時,梁岸生的回歸,就能夠喚醒我的意誌。
到了那時,這個世界將會擁有一個擁有正常人類意誌的【永恒死亡】,不會無序擴散,不會侵吞一切物質,不會成為災難,不會給人類帶來滅亡的【永恒死亡】。
其實我實在沒明白他怎麼想的,我這樣神經質的人格,即便成為了【永恒死亡】,又如何保證不會發了失心瘋,主動毀滅世界呢?
或許他還有後續的布置吧。
現在他已經死了,即便真有後續的布置,一來那布置已經完全沒有啟用的可能,二來我也無法知曉那布置到底是什麼了。
總之,在因為你和動物園而導致計劃發生變化之後,蒼耳迅速調整計劃,放棄了將我培養成為【永恒死亡】的打算。
從那時到後來有了STR56空間城市的這段時間,他開始了新的計劃和布置。
直到後來天啟出現,空間城市大半被摧毀,他終於得到了機會,讓名為桑的大團長死而複生,以完成他的計劃。
……
從梁岸生的口中,我得以知道,我和他在現實中的身體已經被嚴重感染,沒必要回到那些肉身凡胎之中了。
同樣是從梁岸生的口中,我知道了另一個真相——
威廉·馬斯特曾經看到了更遠的未來——
在永恒死亡的儘頭,存在那麼一個比現實世界更深層次的世界,威廉·馬斯特的目光——亞人王之眼的目光,被現實世界中的【永恒死亡】阻擋,無法真正勘破。
我通過否定蒼耳而獲得了真正的自由,而否定蒼耳這個過程中的最重要一環,就是證明蒼耳的道路是錯誤的——
我決定尋找那個比現實世界更深層次的世界,以證明人類可以通過其他的道路前進——
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梁岸生則有另外的目的——他依然是貪婪的,他認為威廉·馬斯特所看到的那個世界或許是他的歸宿——
就像是從前他從天神州來到亞楠市的時候一樣,他對未來始終有著美好的向往,即便那未來遙不可見。
此後,我們將會踏上尋找那個比現實世界更深層次世界的道路。
謝謝你的幫忙。
作為回報,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根據蒼耳從桑身上得到的消息,桑在漫長的世代輪回裡為了對抗【天啟】而做過茫茫多的準備,薩隆美爾就是其中之一。
而在這一世代,帝國製造的救世方舟,薩隆美爾,不止一艘。
第一艘薩隆美爾是在五十年前進入宇宙的,那時候帝國的科技很落後,但桑和聖歌團掌握的科技卻和現在沒什麼區彆。
他們秘密做了這些事,對外偽裝成聖光的神跡,聖歌團的存在意義之一便是如此——
將不可理解的事物神棍化、正常化,以避免引起那位【創世神】目光,避免【天啟】提前降臨。
之後每隔幾個月,聖歌團就會發送新的薩隆美爾前往星空——通過【荒野】,前往暗區,再通過暗區前往宇宙。
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薩隆美爾們如果沒有被星空吞噬,或許已經成了一個艦隊吧。
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現在桑死了,薩隆美爾艦隊或許會回來為他報仇,並接管這個宇宙中唯一存在生命星球。
最重要的是,他們必定會從星球之外已經變成暗區的宇宙中收集信息(你知道的,文明在滅亡之後,他們所在的位置成為了暗區,就像是過往無數個文明所發生過的那般。)
如果他們得到了蒼耳製造血肉造物的知識,他們或許會重啟蒼耳的計劃,再造出一個血肉造物,也說不定。
總之,那般強大的力量,不是任何其他力量能夠阻擋。
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或許某一天,他們會再次引來【永恒死亡】的力量,徹底吞沒這個世界。
我言儘於此。
那麼,陳宴,永彆了。》
一眼掃完整封信的內容,陳宴將信件遞給歐噶米,並沒有因為壞消息而心情壓抑,語氣還挺輕鬆:
“三叔找到了他存在的意義,這樣挺好,我估計他們已經前往BIOS,並在BIOS中尋找前往更深層次世界的辦法。
——從現實世界中找出一個比現實世界更加真實的世界,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難呢。”
歐噶米注視著信封,喝了口熱水,聲音沉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陳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我許久沒有在意過更深層次的世界,不知道時間規則已經紊亂到不能和我們所在的現世同步。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征兆,或許現實世界中的【永恒死亡】發生了某種變化,所以,作為【永恒死亡】精神世界的其他更深層次世界,才會出現基礎規則的紊亂。
這代表著什麼?”
他甚至懶得用亞人王之眼朝現實世界看上一眼。
“無論代表什麼,對於我們都是沒有意義的。
就現在而言,僅僅是生存下去,就已經用儘全力了,哪還有力氣去關心那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