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漂亮的職場反擊戰,讓於玲在公司裡揚眉吐氣,走路都帶著風。張薇雖然依舊頂著“總策劃”的名頭,但那份被陳總監勒令必須“充分吸收於玲補充意見”的最終方案,明眼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靈魂。
於玲的名字,終於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核心框架設計”的副手位置(陳總監的折中方案),並且實際負責了最關鍵的落地執行模塊。工作充實而有成就感,回到那個被趙辰打理得溫暖舒適、充滿煙火氣的“家”,疲憊的身心總能被妥帖地熨平。
日子甜得像剛融化的蜜糖,粘稠而美好。於玲甚至開始懷疑,那份一年為期的協議,會不會是自己做過最劃算的“交易”。心底對趙辰那點微妙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窗台上那盆被精心照料、越發翠綠茂盛的綠蘿,悄無聲息地滋長蔓延,在每一個清晨他係著小鯨魚圍裙煎蛋的側影裡,在每一個深夜他安靜陪伴的燈光下。
這個周六的傍晚,空氣裡彌漫著慵懶的甜香。開放式廚房裡,趙辰正係著他鐘愛的那條深藍色小鯨魚圍裙,專注地對付著平底鍋裡滋滋作響的肋眼牛排。橄欖油混合著迷迭香和黑胡椒的馥鬱香氣霸道地侵占著整個空間。旁邊的烤箱裡,是焗烤得金黃、奶香四溢的奶油蘑菇湯。流理台上,洗淨切好的各色水果在精致的玻璃碗裡堆成小山,沙拉醬是趙辰自己調的,清爽開胃。
於玲盤腿坐在客廳的羊毛地毯上,背靠著柔軟的沙發,膝蓋上攤著筆記本電腦,處理著一些不太緊急的工作郵件。
她不時抬起頭,目光越過屏幕邊緣,落在那道在廚房裡忙碌的挺拔背影上。暖黃的燈光勾勒著他專注的側臉,額前垂落的碎發被熱氣微微濡濕。他動作從容而優雅,翻轉牛排,淋上醬汁,每一個步驟都帶著一種賞心悅目的韻律感。
窗外是城市漸次亮起的萬家燈火,窗內是美食的香氣和令人心安的身影。一股暖流悄然湧上心頭,於玲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洗手,準備開飯。”趙辰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他關掉爐火,將滋滋冒油的牛排盛入預熱好的餐盤。
“好嘞!”於玲合上電腦,雀躍地跳起來,像隻聞到魚腥味的貓,小跑著奔向餐廳。
餐桌上,燭台已經點亮,柔和的燭光跳躍著。兩份擺盤精致的牛排,配著烤得恰到好處的小番茄和蘆筍,旁邊是盛在白色湯盅裡的奶油蘑菇湯,還有那碗色彩繽紛的水果沙拉。高腳杯裡,深紅的液體在燭光下蕩漾著誘人的光澤——是趙辰“朋友酒莊”送來的佐餐紅酒。
“哇!趙大廚,你這手藝不開餐廳真是暴殄天物!”於玲由衷地讚歎,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小塊牛排送入口中。外焦裡嫩,肉汁豐盈,混合著香料和醬汁的層次感在舌尖炸開,幸福得她眯起了眼睛。
趙辰看著她滿足的吃相,眼底的笑意更深,琥珀色的眸子在燭光下流淌著溫柔的暖意。他拿起醒酒器,為她添了一點紅酒:“喜歡就好。慢點吃,小心燙。”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寵溺。
兩人邊吃邊聊,話題輕鬆愉快。於玲興致勃勃地分享著項目推進的進展和遇到的趣事,趙辰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上幾句精準的點評或溫和的鼓勵,總能恰到好處地點亮於玲的思路。氣氛溫馨融洽,空氣裡仿佛漂浮著甜膩的糖霜。
就在晚餐進行到最放鬆愜意的時刻,一陣急促而粗魯的門鈴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劃破了這份寧靜。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被按得又急又響,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蠻橫。
於玲和趙辰同時停下動作,對視一眼。於玲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誰會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趙辰則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下眉,眼神瞬間變得沉靜而銳利,像平靜湖麵下掠過的暗流。他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玄關,於玲也好奇地跟了過去。
趙辰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先看了一眼智能門鎖配備的可視門鈴屏幕。屏幕上,映出一張濃妝豔抹、神情刻薄的中年女人臉。女人穿著件花哨的豹紋緊身上衣,頭發燙成大波浪,塗著鮮紅的指甲油,正不耐煩地用手指使勁戳著門鈴按鈕。
於玲湊過去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頭緊緊皺起:“是她?她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誰?”趙辰低聲問,目光依舊鎖在屏幕上。
“我舅媽,王美鳳。”於玲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厭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出了名的勢利眼,攪屎棍。無事不登三寶殿,準沒好事!”
趙辰了然地點點頭,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了然。他伸手,平靜地按下了開門鍵。同時,他狀似無意地,輕輕握了一下於玲垂在身側、因為緊張而微微蜷起的手指,溫熱的觸感帶著無聲的安撫力量。
門開了。
一股濃烈刺鼻的劣質香水味混合著油煙味,瞬間湧入原本彌漫著牛排和紅酒香氣的玄關。
“哎喲!玲玲!可算開門了!讓舅媽好等!”王美鳳那高亢尖利的嗓門像開了擴音器,人還沒完全進來,聲音已經震得於玲耳膜嗡嗡響。她像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帶著一股子市儈的精明勁兒,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毫不客氣地掃視著玄關、客廳,最後落在餐廳那燭光搖曳、擺盤精致的餐桌上。
“嘖嘖嘖!”王美鳳誇張地咂著嘴,鮮紅的嘴唇撇出一個刻薄的弧度,“我說玲玲啊,你這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啊!燭光晚餐?紅酒牛排?這得花多少錢啊?”她的目光像鉤子一樣,在於玲身上那件舒適的居家服(一件價格不菲的羊絨衫,趙辰買的,標簽被她剪了)和趙辰身上那件看似普通但剪裁極佳的灰色毛衣上刮來刮去,試圖掂量出價值。
於玲強壓下翻白眼的衝動,擋在餐廳入口,語氣冷淡:“舅媽,你怎麼來了?有事嗎?”她一點也不想讓這個女人踏入她和趙辰精心營造的溫馨空間。
“哎呀,瞧你這話說的!沒事舅媽就不能來看看你啦?”王美鳳一邊說,一邊靈活地繞過擋路的於玲,自顧自地就往客廳裡走,一屁股坐在了那張價值不菲的米白色布藝沙發上,還用力顛了兩下,似乎在測試彈性,“哎喲,這沙發真軟和!得好幾千吧?”
她目光掃過客廳裡簡約卻處處透著質感的擺設,牆角的落地燈,光潔如鏡的地板,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裡的嫉妒和貪婪幾乎要溢出來。
“玲玲,這就是你那個……閃婚的老公?”王美鳳終於把目光轉向一直沉默地站在玄關陰影裡的趙辰,挑剔地上下打量著,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小夥子長得倒還行,就是看著……嗯,挺普通的嘛?做什麼工作的呀?一個月掙多少?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多大麵積啊?”
一連串赤裸裸的、帶著金錢衡量標準的問話,像冰雹一樣砸過來,毫不掩飾她的勢利。
於玲氣得臉色發白,正要發作,趙辰卻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於玲擋在了自己身後半個身位。他臉上掛起於玲熟悉的、那種溫和無害、甚至帶著點謙遜靦腆的笑容,仿佛完全沒聽出王美鳳話裡的刻薄。
“舅媽您好,我是趙辰。”他語氣溫和有禮,微微欠身,“就是個普通公司職員,朝九晚五,掙點死工資。房子是租的,小兩居,夠住就行。”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姿態放得很低,一副標準“經濟適用男”的模樣。
“普通職員?租的房?”王美鳳的音調陡然拔高,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失望和鄙夷,“哎呀玲玲!不是舅媽說你!你媽催你結婚是好事,可你這眼光也太差了吧?找個這樣的?要錢沒錢,要房沒房!你看看你表妹曉麗,人家找的那個男朋友,家裡開廠的!剛給她買了輛寶馬!你再看看你!白瞎了這張臉蛋!當初讓你聽我的,嫁給我們單位李主任的兒子多好!人家可是公務員!鐵飯碗!你就是強……”
王美鳳越說越起勁,唾沫橫飛,將於玲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仿佛她嫁給趙辰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丟了整個家族的臉麵。那尖酸刻薄的話語,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紮在於玲心上。她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眶都紅了,卻礙於親戚情麵,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擊。
趙辰臉上的溫和笑容沒有絲毫變化,眼神卻一點點沉靜下來,像深潭般不起波瀾。他安靜地聽著王美鳳的數落,沒有打斷,隻是在那張刻薄的嘴暫時歇口氣的間隙,非常自然地、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輕輕“啊”了一聲,語氣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驚訝和關切:
“對了舅媽,剛才看您進來時風風火火的,氣色似乎也不太好?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了?”他話鋒一轉,顯得無比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