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被“發配邊疆”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於玲心底激起了一圈圈難以平息的漣漪。
那晚趙辰看向王濤時冰冷的眼神,林薇意味深長的話語,以及“集團總部直接乾預”這幾個字,如同散落的拚圖,在她腦海中反複組合,指向一個呼之欲出卻又令人難以置信的答案。
她看著鏡子裡自己有些恍惚的臉,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被趙辰攥過的手腕——那裡早已沒了痛感,卻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溫熱的觸感和那股不容置疑的保護力道。
那個男人,他溫和無害的表象下,到底蟄伏著怎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量?這個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思緒,讓她在麵對趙辰時,心底總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和……隱秘的悸動。
然而,日子不會因為心頭的疑雲而停滯。生活如同一條奔湧的河,裹挾著細碎的光與暖,繼續向前流淌。
周五的傍晚,天空陰沉得像一塊吸飽了水的灰色絨布。空氣裡彌漫著暴雨將至的悶熱和潮濕。於玲站在創世大廈高聳的玻璃幕牆下,看著外麵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在地麵上,濺起一片片渾濁的水花。不過片刻,天地間便織起了一道密集的雨簾,水汽彌漫,將遠處的樓宇和車流都模糊成一片晃動的光影。
她沒帶傘。
早上出門時還是晴空萬裡,誰能想到下午風雲突變?公司備用的公用傘也早被搶光。她拿出手機,猶豫著是叫網約車還是等雨小一點。這個時間點,又是暴雨,打車排隊顯示前麵還有一百多人,預計等待時間……一小時以上。
於玲歎了口氣,認命地退回大廳角落,看著外麵瓢潑的大雨和行色匆匆、撐著傘狼狽奔跑的路人,心裡湧上一股小小的煩躁和無奈。高跟鞋站久了腳踝有些發酸,濕冷的空氣順著裙擺鑽進來,帶來絲絲涼意。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趙辰。
【ZhaOC】:[圖片:窗外密集的雨幕]
【ZhaOC】:雨好大。玲玲帶傘了嗎?
【Ling】:[哭唧唧.ipg]沒有……被困在公司樓下了。打車排到一百多號……
【ZhaOC】:[摸摸頭.ipg]原地彆動。十分鐘。
十分鐘?於玲看著外麵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暴雨,又看看打車軟件上紋絲不動的排隊數字,心裡有些疑惑。這裡離公寓不算近,十分鐘他開車也未必能趕到。難道他就在附近?
她收起手機,百無聊賴地靠著冰冷的牆壁,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旋轉門外混亂的雨景。雨水衝刷著玻璃,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她以為趙辰隻是安慰她、準備認命繼續等網約車時,旋轉門被推開,帶進一股潮濕的冷風和雨水的清新氣息。
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他撐著一把寬大的黑色長柄傘,傘麵是某種特殊材質,雨水落在上麵迅速滑落,沒有半點滯留。
傘簷壓得略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能看到線條清晰的下頜和微抿的薄唇。他穿著深灰色的防水風衣,同色係的長褲,褲腳和鞋麵卻乾爽得不可思議,仿佛剛才穿過的不是傾盆暴雨,而隻是沾了點水汽的薄霧。
他收攏傘,動作流暢優雅,傘麵上的雨水瞬間彙聚成股,流落到門口專門放置濕傘的金屬槽裡,幾乎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水漬。
直到他抬起頭,於玲才看清他的臉——是趙辰。
他額前的碎發被雨水微微濡濕,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非但沒有狼狽感,反而平添了幾分不羈的俊美。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明亮的大廳燈光下,清晰地映出於玲有些呆愣的樣子,隨即漾開溫和的笑意。
“玲玲。”他朝她走來,帶著一身室外的微涼濕氣,腳步沉穩。他走到她麵前,很自然地伸手,極其自然地拂去她肩頭並不存在的水珠(大廳裡很乾燥),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
“你怎麼……”於玲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他幾乎沒被雨水沾濕的風衣下擺和鋥亮的皮鞋,“外麵雨那麼大……”
“還好,傘夠大。”趙辰語氣輕鬆,晃了晃手裡那把低調奢華、線條流暢的長柄傘。於玲眼尖地瞥見傘柄末端一個極其簡約、卻散發著不凡質感的銀色LOgO——PaSOtti。一個她隻在奢侈品雜誌上見過的意大利頂級手工傘品牌,價格是她一個月的工資!
又是“朋友送的”?於玲嘴角抽了抽,把到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算了,問也白問。
“走吧,車停在外麵。”趙辰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接過她手裡的通勤包。
於玲下意識地躲了一下,臉頰微熱:“我自己拿就行。”她還沒完全從“膝枕”事件的尷尬和“王濤被發配”的震驚中緩過來,此刻麵對他這種過於自然的體貼,心跳又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