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的心瞬間被提了起來。他立刻推開車門下車,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冬日的寒氣裹挾著他身上清冽的木質香氣撲麵而來。
“冷嗎?”他站定在於玲麵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部分寒風,垂眸看著她,眉頭微蹙,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心疼。他甚至沒等她回答,就極其自然地伸出手,將她大衣最上麵的那顆扣子仔細地扣好,指尖不經意地蹭過她微涼的下頜。
他的動作溫柔又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那笨拙又認真的模樣,讓於玲心頭那點複雜的情緒,像被戳破的氣球,噗地一下消散了大半。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擔憂的臉,看著他被寒風吹得微紅的鼻尖,再想到剛才監控裡他可能看到的畫麵……
“還好。”於玲的聲音有些悶,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鼻音,“就是有點吵。”
趙辰扣扣子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鎖住她,像是要望進她心底。他當然明白她指的“吵”是什麼。鏡片後的眸光沉了沉,一絲戾氣飛快掠過,又被強行壓下。
“嗯,聽到了。”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噪音源已經清理掉了。”他指的是顧芊芊,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懷裡那本厚重的“星辰號”手冊,動作輕柔得如同接過一片羽毛。另一隻手則無比熟稔地牽起她微涼的手,包裹在自己溫暖乾燥的掌心裡。
“外麵冷,回家。”他牽著她,繞到副駕駛那邊,親自為她拉開車門,手掌紳士地護在車頂,看著她坐進去。
於玲坐進溫暖的車廂,熟悉的、屬於他身上的清冽氣息混合著頂級皮革的味道將她包裹。她係好安全帶,看著趙辰將那本深藍色的冊子小心地放在後座,然後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車廂內很安靜,隻有暖風係統細微的嗡鳴。趙辰專注地看著前方路況,側臉線條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格外清晰流暢。
於玲的目光落在他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上,骨節分明,沉穩有力。她想起拍立得照片裡那個穿著機車夾克、靠在跑車旁的年輕背影,又想起剛才那個隔著電波、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聲音……
“喂。”她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趙辰立刻側頭看她,眼神專注,帶著詢問。
於玲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點,帶著點調侃的意味:“那個……道奇蝰蛇,V10引擎,震天響,整條街窗戶都在抖……聽起來挺酷的啊?”
趙辰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骨節微微泛白。他沉默了兩秒,才轉過頭,深邃的眸子凝視著於玲,表情無比認真,甚至帶著點委屈?
“玲玲,”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你喜歡那種?”
於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委屈表情和問題噎了一下:“……啊?不是,我就……”
“那種引擎,”趙辰打斷她,眉頭微蹙,一臉嚴肅地開始分析,語氣像個挑剔的工程師,“噪音汙染嚴重,不符合環保標準,油耗驚人,毫無實用性可言,純粹是少年人荷爾蒙過剩的宣泄產物,蠢透了。”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緊盯著於玲的眼睛,眼神裡帶著點控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而且,吵到你耳朵了,不好。”最後三個字,說得格外認真。
“噗……”於玲看著他這副急於和“年少輕狂”劃清界限、努力維護自己“環保實用好男人”形象的樣子,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剛才心裡那點殘留的陰霾,徹底被這陣笑意衝散了。
見她笑了,趙辰緊繃的嘴角也終於放鬆下來,悄悄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他空出一隻手,極其自然地伸過來,揉了揉於玲的發頂,動作親昵又寵溺:“還是‘星辰號’好,安靜,舒服,海風的聲音最配你。”語氣裡帶著點小得意。
於玲被他揉得晃了晃腦袋,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臉頰微微發熱。她拍開他的手,故意板起臉:“彆鬨,開車呢!”心裡卻像被溫熱的糖水浸泡著,甜得發軟。
趙辰從善如流地收回手,重新扶住方向盤。車廂內再次安靜下來,卻彌漫著一種無聲勝有聲的暖意和默契。
車子駛過一個路口,於玲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忽然又想起什麼,小聲嘀咕了一句:“那個銀帆船模型,維多利亞時期的,應該也挺貴的吧?”
趙辰握著方向盤的手又是一僵。他目視前方,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聽起來無比正直,甚至還帶著點“痛心疾首”的批判:
“貴?玲玲,那是贓物!是恐嚇威脅的產物!是嚴重破壞社會公共財產的證據!是黑曆史!”他一連用了四個斬釘截鐵的否定詞,語氣鏗鏘有力,仿佛在批判什麼十惡不赦的東西,“早就該銷毀了!留著隻會汙染眼睛!”
“……”於玲徹底無語了,嘴角卻控製不住地向上翹。這個男人……為了抹黑自己的過去,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她側過頭,看著趙辰在光影中輪廓分明的側臉,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有些緊,一副“我與過去割席”的凜然模樣,耳根似乎……還有點可疑的紅?
於玲心裡最後那點芥蒂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軟綿綿的、被珍視的甜。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緊繃的胳膊:“喂,趙辰。”
“嗯?”趙辰立刻回應,側頭看她,眼神詢問。
“下次‘扮豬’,”於玲拖長了調子,眼裡閃著狡黠的光,“能不能把‘豬圈’藏得再深一點?動不動就定製個遊艇什麼的很容易露餡的好嗎?土豪大人?”
“轟——”
趙辰腦子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猛地一腳踩下刹車!性能卓越的賓利慕尚穩穩地停在了紅燈前。
他倏地轉過頭,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睜得極大,瞳孔裡清晰地映出於玲帶著促狹笑意的臉。震驚、錯愕、一絲被戳破的慌亂。
她知道了?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她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