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她第一次,沒叫“趙先生”,直接捅了他名字,“這玩意兒,快到期了吧?”
她頓了頓,目光像手術刀,要剖開他所有偽裝,直插心臟:
“你,打算怎麼著?”
問出來了!
這個盤踞在她心裡、從暮合回來甚至更早就開始折磨她的問題,被她孤注一擲地砸了出來!帶著豁出去的勇氣和滅頂的恐懼。
趙辰的身體在她喊出名字的瞬間,幾不可察地一顫。他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手還懸在半空,指尖離那協議就幾厘米。他低著頭,碎發遮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時間像灌了鉛,一秒一秒往下砸,砸得人心口發悶。
就在於玲要被這死寂逼瘋的當口——
趙辰終於動了。
他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抬起頭。
金絲眼鏡後的眼睛,沒了慌亂,沉得像化不開的濃墨,裡麵翻滾著巨大的痛苦和掙紮。
他看著於玲,看著她慘白臉上那雙強忍著淚、卻倔得要命、非要個答案的眼睛,喉結狠狠滾了一下。
他沒回答。
沒說“到期拉倒”,也沒說“續上”。
他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才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啞得像砂紙磨木頭:
“玲玲…我…”
他張了張嘴,話卡在喉嚨裡。巨大的、難以言說的情緒在他眼裡翻江倒海,快把他自己吞了。
他猛地站起來,動作帶著落荒而逃的狼狽,仿佛再多待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我…我去廚房!”他語無倫次,聲音慌得劈叉,“鬆露!對…冰箱有鬆露!晚上…燉雞!這次!保證分清公母!一定分清!”
他像是被鬼攆,腳步踉蹌地衝出書房,連地上的書和那份刺眼的協議都顧不上了!背影寫滿了“逃命”倆字。
砰!
書房門被砸上,震得牆皮都哆嗦了一下。
書房裡,死寂。
隻剩下於玲一個人。
地毯上,躺著那份冷冰冰的《互助婚姻協議書》,還有幾本摔得七零八落的書。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絕望,像冰水當頭澆下!他跑了!連個屁都沒放!他用“分清公母雞”這種智障借口,躲開了她最致命的問題!
眼淚終於決堤!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身體卻抖得像風裡的葉子。她像被抽了骨頭,軟軟地癱坐下去,手指抖著,摸上那份協議冰涼的封麵。
原來……
鬆露魚子醬的貴,藍龍蝦的鮮,炸廚房的翻糖蛋糕,硝煙裡的守護……都他媽抵不過這張快過期的紙。
他隻是在演。
演一個儘職儘責的“契約丈夫”。
時間一到,戲散場。
心,像被一隻冰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上氣。她蜷成一團,把臉深深埋進膝蓋,滾燙的眼淚無聲地砸進昂貴的羊絨地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