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深深地凝視著於玲,那雙被雨水衝刷得格外明亮的眼眸裡,是毫不掩飾的、洶湧的愛意和深重的祈求:
“玲玲,我承認,我的世界比你看到的、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也危險得多。我的身份,我的手段,或許充滿了欺騙和不堪。但我對你從相親那天起,到簽下那份可笑的協議,再到愛上你…”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和從未有過的卑微:
“從未有過半分虛假。”
“給我一個機會,”他重複著,聲音嘶啞卻無比清晰,帶著一種將全部身家性命都押上賭桌的決絕。
“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把那個真實的我…那個可能很糟糕、但至少對你毫無保留的我…攤開在你麵前。然後…你再決定,是去是留。”
他伸出手,那隻曾握著代碼、掌控著龐大商業帝國、也曾溫柔地為她剝蝦擦淚的手,此刻帶著冰冷的雨水和微微的顫抖,懸在於玲麵前。掌心向上,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信徒。
“求你給我這個解釋的機會。”
瓢潑大雨瘋狂地衝刷著世界。
巨大的柴犬傘下,狹小的空間裡卻安靜得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警笛的紅藍光芒在不遠處閃爍,映照著趙辰濕透的、寫滿了卑微祈求的臉,和於玲蒼白、震驚、被淚水雨水模糊的臉。
於玲看著眼前這隻手,看著傘麵上那個在雨水中顯得格外清晰的傻笑柴犬,看著趙辰那雙終於撕去偽裝、隻剩下赤裸裸的深情與脆弱、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眼眸…
所有的質問,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沉重的、毫無保留的坦白和卑微到塵埃裡的祈求,衝撞得支離破碎。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是那緊緊攥著、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的拳頭,卻在這一刻,幾不可察地鬆動了一下。
趙辰懸著的手,依舊固執地停在那裡,等待著她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在於玲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的時候,她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點了一下頭。
沒有言語。
但那輕微的動作,卻像一道赦免的聖光,瞬間點亮了趙辰眼中那深沉的絕望!
他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的光芒!那隻懸著的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和失而複得的巨大後怕,猛地向前,不是拉,而是帶著一種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的力道,緊緊抓住了於玲冰冷顫抖的手!
他的手掌滾燙,帶著雨水也無法冷卻的溫度,瞬間包裹了於玲的冰冷。
“跟我回家。”趙辰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將巨大的柴犬傘穩穩地罩在於玲頭頂,另一隻手緊緊攬住她的肩膀,用自己濕透的身體為她擋住側麵吹來的寒風冷雨,“我們回家說。”
於玲沒有掙紮。巨大的情緒衝擊和身體的冰冷讓她幾乎虛脫。她任由趙辰半扶半抱著,踉蹌地走向停在路邊陰影裡、那輛低調得如同幽靈的黑色轎車。
車門打開,暖氣和乾燥的氣息撲麵而來。
趙辰將於玲小心地安置在後座,自己卻沒有立刻上車。他站在車外,暴雨瞬間將他再次澆透。他對著空曠的雨夜,低聲、清晰地吩咐了一句,聲音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嚴:
“處理乾淨。彆讓任何人打擾。”
雨幕中,似乎有極其輕微的、如同融入雨聲的回應。
趙辰這才彎腰鑽進車裡,關上車門,將冰冷的雨世界徹底隔絕。
車子平穩地滑入雨幕。於玲蜷縮在溫暖乾燥的後座,身上被趙辰細心地裹上了一條乾燥柔軟的毛毯。她疲憊地閉上眼,不去看旁邊趙辰濕透卻依舊挺直的背影。
解釋的機會…她給了。
那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她終究還是選擇踏了進去。
車子朝著雲頂山莊的方向駛去。車窗外,暴雨依舊如注,衝刷著這座城市所有的秘密和謊言。而車內,隻剩下兩人沉重交織的呼吸聲,和一段即將開始的、注定無法平靜的“真心話”。
黑色轎車在雲頂山莊1號樓地下車庫停下,專屬電梯間,電梯門開啟,趙辰抱著渾身濕冷、幾近虛脫的於玲,踏入了直達16樓的電梯。
沒有言語。隻有電梯運行時細微的嗡鳴,和兩人身上雨水滴落在地毯上的輕微聲響。於玲閉著眼,任由趙辰抱著自己,濕透的衣服緊貼皮膚,冷得刺骨,心卻亂成一團麻。
電梯門開啟,是1601熟悉又陌生的玄關。暖黃的感應燈自動亮起,驅散了些許雨夜的寒意和心頭的陰霾。
“先去洗澡,換身乾衣服,不然會感冒。”趙辰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他動作輕柔的將於玲扶進主臥的浴室,熟練地打開暖風和智能恒溫花灑。溫暖的水汽瞬間彌漫開來。
“衣服在烘乾架上,新的。”他指了指旁邊的架子,上麵整齊疊放著一套柔軟的淺粉色珊瑚絨家居服——是她喜歡的顏色和材質。“我在外麵等你。”說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浴室裡隻剩下嘩嘩的水聲。於玲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溫熱的水流衝刷著冰冷的身體,卻衝不散心頭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