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這道聖旨倘若真的頒布出去，無異於將整個東北方向的駐軍儘數抽調乾淨。
宰相王欽若使了個眼色，立馬就有一位禦史站出來發言阻攔：“官家萬萬不可，倘若將東北駐軍全部抽調，那雁門關一線就會變得形同虛設，萬一遼國進犯，我們又該如何抵禦？”
“我顧不了那麼多，我現今就要為韓兄報仇，你當真要阻攔我？”
趙禎猛地將身旁的茶碗拂落在地，聲色俱厲。
趙禎性情溫和寬厚，向來未曾因政事與任何大臣紅過臉，然而今日的情形顯然不同以往。
大宋朝的士大夫敢指責皇帝不假，可那也是挑揀事情並且要看皇帝的心情，不然明知必死還要去罵，真當士大夫都是不懼生死的蠢貨嗎？
禦史滿頭大汗，偷偷瞄了一眼王欽若，見王欽若依舊示意讓他繼續勸阻，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官家因私人情誼而置江山社稷於不顧，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以及太祖太宗，難道就不怕後世的評說嗎？”
但凡皇帝，金錢、美女、權力都不缺，他所在意的隻剩下在青史中留下美名，禦史以為這般定能拿捏住趙禎。
哪料到這次趙禎鐵了心要為韓光耀報仇，連話都不接，直接喊道：“殿前司何在，給我把這個抗旨不遵之人拖出去斬了！”
殿前司的侍衛皆是皇帝的親軍，是對皇帝最為忠心的存在，幾個侍衛當即上殿將禦史一腳踹翻，拉著胳膊就要往外拽。
禦史哪能想到趙禎竟然來真的，嚇得魂飛魄散，趕忙高呼：“微臣冤枉，宰相大人救命呀！”
被點名之後，王欽若也不好再躲在幕後，隻能輕咳一聲，站出隊列拱手道：“官家，禦史言官有通過傳聞進諫的權力，高大人頂撞官家也是為了國事，就這樣殺了恐怕會對官家的聲名有所損害，臣懇請官家收回成命！”
“臣附議！”
“臣也附議！”
一時間，大臣們紛紛站出來聲援。
趙禎看著殿下躬身的二十多位官員，臉色陰沉如水，冷笑道：“少跟我拿什麼國事名聲來說事，清間監軍李肅也是你們極力保留職位的，可他克扣軍餉、冒領人頭，致使西軍戰力孱弱、兵力不足，你們以為橫山失守你們就沒有責任嗎？”
“口口聲聲說江山社稷、為國為民，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你們士大夫的階級特權，現在又拿出法不責眾這套來壓我，平常之事朕懶得搭理你們也就罷了，今日這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殿前司聽令，今日這姓高的我必殺之，誰敢阻攔，不論官職高低，給我一並拖下去砍了。”
說完，趙禎連看都沒看眾大臣一眼，直接甩袖離開了大慶殿。
人皆怕死，大臣們自趙禎登基以來，從未見他如此強硬，頓時一個個嚇得不敢出聲，再也沒人敢說一句話，隻能眼睜睜看著侍衛拖著鬼哭狼嚎的高姓禦史出了大殿。
…………
“姐姐，姐姐，你沒聽到外麵的傳言嗎？大人是不是有危險了，你本事大快去救救他呀！”
教坊司中，小嬋死死拽著李秋水的胳膊，哭得喘不過氣來。
“哭什麼哭，韓郎沒死也被你咒死了！”
李秋水麵無表情，一把拍開小嬋的手，淡淡說道：“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你出去打聽打聽，整個東京城有一個說韓郎好的沒有，這樣的人哪會那麼容易就死了。”
“你是說大人沒死？”
“廢話，傳言隻是說生死不明，誰告訴你他死了，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天了，我就是去了也無濟於事，咱們隻要好好待在教坊司，守好他的基業，等他回來就行。”
小嬋心思單純，除了些家長裡短的小心思，目光短淺，很容易就被李秋水哄得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可她離開後，李秋水卻紅了眼眶，喃喃自語：“韓郎，我相信你沒死，可要是我猜錯了，我定會殺光西夏皇族來慰藉你的在天之靈。”
忽然，李秋水眼前一亮，教坊司不就有個西夏皇親嗎？老娘現在夠不著西夏皇族，就先拿你來收點利息，就算你是師兄的愛徒，老娘也要讓你生不如死！
…………
清間城，自從那日穆桂英率軍返回，第二天西夏大軍也緊跟而來，在城外五裡處安營紮寨。
沒了鐵鷂子，野利遇乞也死了，就連罪魁禍首韓光耀也生死未卜，以李元昊殘暴的性子，陳秋樹深知如果拿不出說得過去的交代，回去之後必定死路一條，說不定還會被誅滅九族。
巨大的壓力讓陳秋樹再也沒了往日的沉著，連日來不分晝夜地瘋狂攻打清間城。
一邊是居高臨下憑借城池防守，一邊是不顧一切地拚死進攻，幾日下來，雙方都傷亡慘重。
西夏人數眾多，雖說攻擊一波接著一波不曾停歇，但好歹還有個輪替。
宋軍這邊可就不行了，多日不眠不休，還要應對廝殺，早已是人困馬乏、精力耗儘，要不是清間城也是用水泥材料修建，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即便如此，整個城牆也已被投石機砸得破爛不堪、搖搖欲墜，而此時的清間城守軍已經不足萬人。
就在這危急時刻，清間城終於迎來了汾州的第一批援軍，接下來的幾日，各路援軍也紛紛抵達，清間城的兵力迅速增加到了四十六萬。
此時雙方的總兵力已接近百萬，宋軍騎兵稀少不敢出城，西夏兵力不占優勢也不敢再攻，隻能又退回了橫山三城，局勢終於僵持了下來。
…………
同一時間，遠在千裡之外的遼國皇宮，耶律宗真看著眼前的軍報放聲大笑：“想不到西夏小小的一個供奉，居然真能將關內的宋軍全部調走，如此天賜良機，正該我大遼鐵騎踏平中原。”
“傳旨，命北院大王耶律仁先親率三十萬大軍，出兵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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