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西市口依舊喧囂。
鬆柏樹底,夥夫雙膝跪地,正磕著頭連連道謝:“上仙再造之恩,草民沒齒難忘……”
他身上原來的老舊布衣,此刻已煥然變成了綢緞錦袍。
而在他搖尾乞憐姿態的襯托下,這身行頭顯得格外滑稽而諷刺。
見夥夫鳥槍換炮,那些站在旁邊低頭沉默的人們,紛紛投來欣羨的目光。
他們當即心思急轉,陸陸續續也開始交頭接耳,貪婪之色逐漸攀上麵龐。
一時間,他們忘記了廉恥,重新抬起頭來。
“上仙救苦濟難,法力無邊,金口玉言,我等自然相信!”
隻是有人起頭說了一句,人群便瞬間沸騰,
而緊隨其後的,是山呼海嘯般的馬屁聲。
“上仙高風亮節,何必在意這種黃口小兒的詆毀!”
“俺也一樣,俺也一樣!
定是這書生心不誠,怎會是上仙的原因?”
“上仙下凡施德行善,實是吾等之幸也……”
此起彼伏的溢美之詞,幾乎是在一刹那,便蓋過了原本星星零零的指責聲。
一位虯髯大漢氣得漲紅了臉,指著周圍那些搖尾乞憐,醜態百出的人們破口大罵道:
“奶奶的,咱們潯陽怎麼就出了你們這些自私冷血,不知廉恥的畜生!
妖道已將屠刀伸向同胞,鄉人們還屍骨未寒,
你們非但不想著把這妖道趕出潯陽,居然還在此為了一己私欲,便向它搖尾乞憐?
我……我真是羞與你們為伍!
一個個枉活多年,到頭來竟還不如一個誌學小兒……”
也有不少像他一樣的義憤填膺者,皆奮力在人群中呐喊著。
可利欲熏心的人們,哪裡會聽得進這些?一個個皆如充耳未聞般,依舊滿臉堆笑地討好著道人。
這讓斥責者們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氣憤之餘,又有些無奈,最後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不約而同地搖頭離開。
林逸之麵色微冷,一言不發凝望著人群,
手中折扇輕搖,眸光晦暗難明,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氣憤地大聲斥責那些諂媚之徒,也沒有開口挽留支持著自己的人們,反而是默默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離開。
直到西市之口,鬆柏樹底,隻剩下了那些諂媚之徒。
“所以,這便是你所說過的,籌碼?”
林逸之淡淡道,“一枚所謂的仙珠?
看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簡單,直接一些。”
道人撫須而笑:“小友,難道這還不夠嗎?”
他緩步走到林逸之跟前,居高臨下望著林逸之,以一副說教的口吻,低聲道:
“小友,我說過,你或許的確有幾分才華,
可終究還是囿困於年齡,太過天真了。
你覺得,老朽到底是為什麼會被他們尊為上仙?
是因為他們真的相信老朽法力無邊?
或是說,他們太過愚昧,所以真的被老朽仙風道骨的模樣唬住了,真以為有神仙臨凡?
還是因為,老朽的表演太過精湛,他們真的看不出紕漏,以至於被蒙騙至今?”
道人突然咧嘴一笑,搖著頭道:
“答案——都不是。
你自以為他們是被老朽愚弄,看不穿這場騙局才聚集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