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髯大漢未曾注意到二女的窘態,繼續徐徐說道:
“可惜,儘管那個少年成功揭穿了妖道的騙局,但那妖道臉皮實在太厚,並不肯定承認這個結果,
甚至,它還與利欲熏心的人們上演了一出指鹿為馬的好戲。
當時我就在人堆裡,怒斥著那些顛倒黑白,助紂為虐的蟲豸們,
可區區幾個人的呐喊,又怎能叫得醒一群裝睡的人呢?
最後,我實在是羞於與這群蟲豸為伍,也不想麵對自己的無力,故我再次選擇離開了。”
虯髯大漢言語至此,忽地再次端起酒壇,如發瘋般朝口中猛灌。
“哈哈……”
他自暴自棄般乾笑了兩聲,許是已經滿灌了好幾壇酒的緣故,此刻他那烏黑的麵龐上,已隱隱泛出些許紫紅色。
“天道悠悠,看似迷茫的前路,或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前兩次遇見妖道時,分明均已看出了它的端倪,卻沒有敢像那個少年般挺身而出。
也許是因為自身的軟弱,或是因為事不關己便心存僥幸,反正,前兩次碰見妖道,我都冷漠地離開了,根本沒有儘力去做點什麼,直到——
災難降臨到自己家中。”
他的目光逐漸瘋狂,其間又夾雜有一絲難以掩抑的悲涼,
“而這最後一次,便是在七日前,當我上完一天的工活回到城郊,抱著父親和孩兒的冰冷屍身時。
我發瘋似的衝出家門,卻也隻能遠遠看見三道揚長而去的背影。
茫茫夜色中,它們遠去的影子被月亮拉得越來越長,映照在漆黑大地上,宛如逐漸彌漫的血跡。
我家門衰祚薄,發妻生兒時難產而亡,故家中唯餘一老一小兩個親人。
而就在那一夜,我失去所有的親人,而我甚至連它們為什麼會橫死家中都不知道……
縣衙之人告訴我這是流寇所為,可我自己卻清楚知道,父親與孩兒死相詭異,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盜賊所為。
何況我家徒四壁,又怎會被強盜惦記上呢?
故整整三天三夜,我都在不眠不休地四處打聽,打聽著關於這怪事的蛛絲馬跡。
但我越打聽就越心驚,原來,潯陽城半個月前便鬨出過這種怪事,可我竟然從未聽聞過。
人們都說這是鬨了妖災,身體健壯的青年人碰上了,便會猶如失去了七魄般癲狂癡傻。
而若是換做虛弱的老人小孩碰上了,甚至會有性命之虞。
關於凶手,人們眾說紛紜,但幾乎每個人都認為這是妖邪所為。
我也曾懷疑過那妖道,畢竟它偷取記憶的模樣我是見識過的。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自從我得知自己苦苦尋仇的對象,竟是人力根本無法匹敵的妖邪時,我便也如失去了魂魄般絕望了。
加之三日不眠不休,我亦早已筋疲力竭,當即便於家中昏死了過去,若不是我的體格還算壯碩,或許我就再也醒不來了。
我昏死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無數個破碎的夢中,我都在向那仇敵尋仇,都在生啖其肉,渴飲其血……
可就在我真正醒來之後,我卻再次絕望了,甚至差點拾不起尋仇的勇氣。
畢竟,我區區一介凡人,又有什麼辦法與法力無邊的妖魔作對呢?
若不是那一夜我回來得晚,加之那三妖不知為何遠逃而去了,或許連我自己都已經死在了那一天晚上。
當時,絕望的我,腦海中隻剩下了最後一個念頭,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