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也是有困意的,但少女突如其來的告白,卻一下子把那些零星的困意給衝散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安睡玉顏,他心中思緒萬千。
既然自己已經答應了洛兒,自己不會走的。
那麼至少今夜,自己得護著她安睡一覺吧?
於是,他就這麼呆望著天邊的繁星,摟著洛兒,守在瑤琴邊,一夜無眠。
直到……
“洛兒,洛兒,哎呦,這孩子,怎麼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遠處的蘆葦蕩中,忽地傳來幾聲焦急的呼喊。
小林逸之緩緩撐開了惺忪的睡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但見一位慈藹的老婦人,正弓著腰,在蘆葦叢中邊走邊吆喝。
這應該便是洛兒口中的婆婆吧?
那麼,也該到離去的時候了。
“婆婆,在這呢!”
“咦?誰的聲音?”
老婦人扒開蘆葦叢,循聲而來,瞧見的卻不是什麼小男孩,而是端端正正倚坐在樹根,安恬入夢的洛兒。
她的身旁還有一卷琴譜,一紙小箋,以及一張做工精巧的瑤琴……
“洛兒!哎呦,你怎麼在外邊兒睡著了?這這這,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唔……哥哥……”
“啊?什麼哥哥?”
“……”
那天之後,小林逸之與父母便離開了洪州,重新回到潯陽。
林宏文與薛恬皆對他“背琴而去,空手而歸”的行為表示氣憤,
但小林逸之張口閉口都是說,瑤琴隻是去到了它真正該去的地方,死活不告訴他們自己到底把瑤琴給了誰。
兩人無奈,一氣之下,氣了一下,又拿林逸之沒辦法,隻得肉疼地說下不為例,以後也不會再給林逸之買新的瑤琴了。
畢竟,瑤琴在那個年代還是相當昂貴的,就算林大地主家裡有餘糧,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小林逸之倒是對此表現得相當豁達,固然,他才僅僅與洛兒相識了一夜,但他仍將這段時光視若珍寶。
在他心目中,比起對洛兒的愧疚,區區一張瑤琴實在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就算他真的手癢,也大可借用師姐家裡的瑤琴彈上幾曲。
而唯獨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在往後歲月中,儘管他的琴藝仍有所精進,可他的指尖,卻再也彈不出像那夜那般美妙的琴曲了……
……
“杏花吹麵拂人懶,似是彆君昨夜風……”
目光拉回江亭,林逸之望著橋底瀲灩的水月,唇角微揚,喃喃自語著:
“洪州嗎?
倒的確是個好地方。”
作為多愁善感,吟風歌月的詩人。
不解風情?不過是因為他心中已有花月。
所以,那些庸脂俗粉,也就難以在他的記憶中泛起漣漪了。
與神經兮兮的林逸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背後的四人正湊著腦袋,望著桌上未乾的墨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眼睛都緩緩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