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明緩緩抬起頭，冷冷地盯著楊娟花。
“所以，你一直以為，我答應跟你在一起，是為了堵住彆人的嘴巴？怕聽閒話？”
“嗬！簡直荒唐！我當初答應你，是看你老實、勤快，覺得能共度一生。”
“可你呢？這些年，你背地裡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裡清楚！這就是我心軟的下場！一忍再忍，換來的是恩將仇報！”
“行了！現在你們也知道了真相，知道你們跟我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那就彆在這兒賴著了。”
“這個家，不配你們繼續待下去，我也不欠你們什麼情分。趕緊收拾東西，走人！一刻都彆多留！”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連窗外的風聲都似乎停了下來。
楊娟花漲紅了臉，胸口劇烈起伏，嘴唇都在抖。
“這麼多年夫妻，你就一點情分都不念？非要趕儘殺絕？你有沒有想過，把我們母女生生趕出去，你能活幾天？外麵天寒地凍，我們走了，你一個人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飯沒人做，水沒人端，病了也沒人管，你拿什麼撐下去？”
“你還指望沈翠芬給你養老？彆做夢了！她連親兒子都能狠心扔下不管，會管你這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彆天真了！”
路衛東慌了神，額頭上滲出冷汗，急忙擺手解釋。
“爸！就算我不是你親生的，可咱們父子這麼多年，一起吃飯，一起乾活，過年拜年，清明上墳，哪一樣我沒陪你？”
“感情是真的啊！這份情，不會因為血緣改變！我會照顧你的！真的！隻要你肯原諒，我們立刻搬回來，一切照舊！”
陸啟明冷笑一聲，緩緩彎下腰，扶著床沿用力站起身。
儘管雙腿顫抖，仍強撐著走到門口。
他猛地轉身，“呸”地一聲吐在泥土地上。
“放屁！我癱在床上這麼長時間，是誰端茶送水？是翠芬！”
“誰半夜起來給我換藥擦身？是翠芬！誰頂著冷眼替我跑醫院、借錢抓藥？還是翠芬！”
“你路衛東？你在哪兒？忙著給自己攢錢蓋新房吧！我不稀罕你們假惺惺的孝順！”
“我也活夠了！受夠了這一輩子的欺騙和謊言！等你們滾了，我自己一了百了，吃藥也好，跳井也罷，絕不拖累誰！”
話音還沒落，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沈翠芬忽然開口了。
“今天村長也在場，我就當著大家的麵說一句：從今往後，陸啟明的晚年，我來負責！”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他餓一頓、冷一夜。我不圖報答，也不求名分，隻求問心無愧。”
既然不能讓他們死，那就讓他們活得生不如死！
她要讓這些人嘗儘世間最深的痛苦，讓他們每天睜眼就是絕望，閉眼也是煎熬。
她倒要看看，沒了房子、沒錢、沒地，他們怎麼活下去！
其實陸啟明一開始並沒打算靠沈翠芬。
房子給了她，是出於無奈，也是為了保全最後一點體麵。
他就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等到生命儘頭。
可聽到這番話，老人眼眶還是紅了，淚水止不住往下掉。
他本以為自己早已麻木。
可親情兩個字，依舊能輕易擊潰他的防線。
“聽見沒有！爸不需要你們管！”
沈翠芬的聲音尖銳。
她指著門口，滿臉不屑。
“誰允許你們擅自回來的？這裡已經不是你們的地盤了！”
“麻利點！收拾東西，馬上給我滾！”
她一腳踹翻了門邊的舊板凳，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屋子裡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她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繼續吼道：“彆磨蹭！現在就走！一分鐘都不準多待！”
因為陸啟明癱瘓在床，沒法去鎮上改名字，地契上寫的還是路衛東的名字。
那張泛黃的地契靜靜躺在抽屜最底層，上麵的字跡因年久潮濕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