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潰爛,高燒不退。
若不是隔壁的王婆婆發現得早,他早就沒了命。
後來村裡一位老婆婆心善,看他可憐,收留了他。
那老太太自己孤身一人,靠著微薄的救濟糧度日,卻還是省下口糧,一口一口喂他長大。
可等他十一歲那年,老太太也走了。
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老人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手裡還攥著他小時候穿破的一雙布鞋。
從此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他靠著幫人挑水、砍柴、打掃豬圈勉強維生,一步一跛地走過了幾十年的光陰。
腿不好,身子還有難言之隱。
他一度覺得,這輩子就這麼熬著過日子,直到死的那一天也就算了。
每天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黴的斑點,數著天花板上的裂縫。
疼痛時常在夜裡襲來,折磨得他輾轉反側。
他曾無數次問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可又沒有勇氣徹底結束這一切。
就這樣,一天天拖著殘破的身軀,在絕望中等死。
直到那天上山砍柴,遇見了楊娟花。
那是個春末的清晨,山間薄霧未散,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腳。
他拄著拐杖,艱難地在坡地上挪動,想撿些乾枯的樹枝帶回家燒火。
就在他彎腰拾柴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林間小徑走來。
楊娟花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頭上紮著褪色的頭巾。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路啟明的心猛地一顫。
其實,他也曾和楊娟花有過幾年快活日子。
那是他人生中最溫暖、最踏實的時光。
那時候,他還能走路,力氣也足。
兩人一起種地、喂豬、修房子,日子雖苦,心裡卻是甜的。
每到傍晚,他們坐在門檻上看夕陽,聽遠處牛羊歸圈的鈴聲。
偶爾說幾句體己話,笑聲會驚飛屋簷下的麻雀。
孩子們跑來跑去,喊著“爸”“媽”。
他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哪怕清貧,也是完整的。
那陣子,他感覺人生又有了光亮。
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個廢人,而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楊娟花也會在夜裡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有你在,我不怕。”
那些話,如今想來,竟像是夢裡的回音。
他曾信誓旦旦地對自己說,隻要好好活著,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可等到楊娟花再次懷上孩子,這個家就開始塌了。
起初,他還滿心歡喜,以為又能添個新生命,給家裡帶來新的希望。
可隨著月份漸長,楊娟花神色越來越不對勁。
她總是避開他的目光,吃飯時也食不下咽,夜裡常偷偷抹淚。
他終於忍不住追問:“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她卻始終閉口不談,隻是一味搖頭,嘴裡喃喃道:“彆問了,彆問了……”
不管他怎麼苦苦哀求,怎麼下跪磕頭,她就是不肯吐出半個字。
就算這樣,他也咬牙忍住了。
他告訴自己,孩子是無辜的。
既然已經懷上了,那就生下來吧。
他甚至勸自己相信,也許是她一時糊塗。
為了這個家的完整,他寧願裝作不知,寧願把委屈吞進肚子裡。
他照常下地乾活,照常給她熬藥煮飯,對外人也從不提半個字。
可沒人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啃噬得千瘡百孔。
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