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納涼。
鄭明月一邊剝豆子一邊聽她抱怨婆家的事。
如今重逢,竟有種宿命般的奇妙感。
“你想吃點什麼?”
鄭明月覺得和沈翠芬特彆投緣。
她已經開始盤算,等這陣子忙完,要不要請沈翠芬去家裡坐坐。
“就打碗白粥吧,孩子今晚不能吃太油。”
沈翠芬邊說邊從口袋裡摸出兩毛錢遞過去。
她沒在醫院吃過飯,也不知道這個價夠不夠。
鄭明月抽出一毛還給她。
“一碗粥用不著兩毛,一毛就夠了,還能多打點。”
沈翠芬接過錢笑了笑。
“行嘞,謝謝你啊明月姐,明天我來幫你打!”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錢仔細疊好收進口袋。
鄭明月揮揮手,拎起飯盒轉身出了門。
“媽……我哥和我爸,真的死了嗎?”
沈富華忽然睜開眼。
這個問題憋了很久,終於在這寂靜時刻,悄然問出口。
他們再壞,也是他的親爸親哥。
真要沒了,沈富華怎麼可能一點不惦記?
哪怕再恨,他也曾在深夜裡偷偷擔心過。
爸爸會不會病死了?
哥哥會不會出事了?
可這些念頭一旦冒出來,他又趕緊壓了下去。
他是沈翠芬一手拉扯大的。
吃的每口飯,穿的每件衣,都浸著她的血汗。
沈翠芬輕輕笑了下,搖搖頭。
“他們活得好好的,隻是在我心裡,早就不算人了。”
沈富華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他一直害怕母親哪天會想不開,丟下他一個人。
可此刻,看著母親堅定的眼神,他忽然覺得安心了。
“富華,你要是真想跟我過日子,從今往後,不準再跟那群沒良心的來往。你能做到嗎?”
沈翠芬本不想在孩子麵前說這種狠話。
可她怕啊。
怕哪天把孩子拉扯大了,他反倒跑回陸建國身邊喊爸。
更怕沈富華長大後,被那些人三言兩語蠱惑。
以為是她挑撥離間,才導致父子反目。
沈富華用力點頭。
“媽,我就想跟你過。我不喜歡他們,可也不想他們死。他們活著,我就放心了。”
話音剛落,陸建國的吼聲就從對麵炸開了。
“你個沒卵子的崽子!當初我就該把你扔尿桶裡淹死!還敢說討厭我們?白眼狼!”
從聽見沈翠芬說周文娟和陸中平要給他戴綠帽起,他就氣得肝兒疼。
可他不敢發火。
周文娟要是被氣走了,誰給他掏醫藥費?
他已經不是年輕時候了。
腿腳不利索,剛做完手術,翻身都費勁。
要是陸中平撂挑子,他真就得在床上躺成一個廢物。
罵沈翠芬?
更不敢。
彆說他現在臥病在床,就算他身子骨硬朗,也打不過她。
隻能把火全撒在沈富華身上。
沈富華轉過頭,掀開簾子一看。
果不其然,陸建國、周文娟、陸中平,一個不少。
“你們才白眼狼吧!”
沈富華翻了個白眼,聲音陡然拔高。
“我媽對你掏心掏肺,你呢?到處找野女人,還有臉罵我?”
他就知道,這仨死不了。
白替他們擔心了。
“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抽爛你的臉!”
陸建國雙手撐著床沿,脖子青筋暴起,唾沫星子亂飛。
其實他根本動不了,剛動完手術,渾身沒勁兒。